自卧龙山庄砍伐紫青竹林之后,江湖上暂时消停了许多,方化不愧为神医,虽然还未研制出解药,但应了计雪然的请求,总归是又想出办法,抑制了众人体内的奇毒,而山庄之中,众人一直未有动作,诸葛千机兄弟二人多日研读那半本《神机密卷》,虽然药物上没有丝毫进展,但其他记载,对于山庄乃至江湖,仍旧多了不少益处。
在此时刻,倒是有一高人,比谁都要忙碌。毒瘴深渊附近,大山早已没了往日的险峻,天雷肆虐,只有青山头独立在旷,泷泽真人一个闪身,落到了山头之上。滴落的汗水快要浸透衣襟,泷泽真人大喘着粗气,山羊胡随风摆动,显得异常狼狈。忽然,山头下掠过一道人影,泷泽真人随即恭敬站立,皮面上有些难堪。
“宫…宫主…”
来者正视泷泽,宽眉拧做一团,国君之貌除却未央宫主,不是他人,萧信鼻中沉出口气,冷道:“这么久,还没一点线索!”
泷泽真人闻言,脚下一软,双膝跪地,急道:“属下无用,请宫主责罚!”
萧信不言,双眼迸发出摄人的眼光,泷泽虽然不敢抬头,但已经感觉到山河的压力,浑身颤抖,过了良久,萧信叹了口气,道:“罢了,天雷太过霸道,也许当真一点灰烬也未曾留下,近日卧龙山庄倒是消停,此事你又是如何做的?”
听萧信似乎是没有责罚之意,泷泽终于舒了口气,随机道:“回宫主,不论卧龙山庄怎么做,江湖人中总有半数仍旧猜疑,如今连山庄的护持阵法也没了,若要毁去卧龙,尽在弹指间,宫主,人我早已吩咐好,只等宫主下令,卧龙山庄绝见不到明日的晨光!”
望着泷泽真人眯缝的双眼,可恶至极,连萧信也不屑看他,一言不发,泷泽真人见此,又道:“宫主放心,只要计雪然等人不在山庄,定能斩草除根,届时做上些手脚,莫说是没有线索,就是留下了蛛丝马迹,属下也能让江湖误以为卧龙山庄畏罪自杀,哼哼!”
泷泽真人冷笑,眼神里放着凶残的神色,而笑了半晌,声音戛然而止,泷泽真人尴尬的望着萧信,额上渐渐又滴出了冷汗。萧信面无表情,好似看小丑一般,忽然狂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我果然没有看错人,若说心狠手辣,你泷泽绝算得上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不等泷泽真人舒展笑容,萧信又道:“不过,有心无力,这办法,太过拙劣!”
泷泽真人尴尬的一笑,点头道:“宫主教训的是,敢问宫主可有何妙计?”
萧信道:“江湖皆知卧龙山庄阵法谋略天下第一,却瞧不起山庄的实力,你也一样,想想当日诸葛千机的算计,连整个妖宗都被灭杀于无形中,你还真以为山庄就没有任何护持?”
“宫主的意思是…”
“卧龙山庄绝不是表面如此简单,故而,你不应把矛头刻意的指向卧龙山庄。”
“那?”
萧信摆摆手,泷泽真人站起身子,两人相对不过三尺,萧信不知对着泷泽讲了些什么,只见泷泽频频点头,眼光中露出钦佩的目光。
一时三刻,青山头上只剩下泷泽真人一人,夕阳渐落,红霞染过了毒瘴渊,正当泷泽真人几欲离开,又是一道人影闪了出来,泷泽一见来人,扑腾跪地。
“主公!您怎么来了?萧信刚离开不久。”
神秘人忽然到访,不看泷泽,沉沉道:“我见他离开,也就出来了,近日也未来找我,原来是为萧信忙碌。”
“主公明鉴啊!我与那萧信只是假装效忠,至于如何,您是清楚的,泷泽只对主公一人忠心!”泷泽急上眉头,对着这神秘人,除了忌惮,似乎就只剩下恐惧。
神秘人逼人的气魄令泷泽真人抬不起头,只听他道:“衷不衷心,瞒不过我,我也知他命你在此寻找妖宗高手死尸,只是你一无所获罢了。”
泷泽惊道:“主公神通广大,属下佩服!”
“天雷如此霸道,还能剩下几个尸体?哼,也不知那萧信用了什么办法,竟然也学会了夺舍,看来三尸教也有未央宫的人。”
“夺舍?”泷泽真人容颜再改,只因这短短二字。若说何为夺舍,乃是一秘法,仅传于三尸教,用无上秘法将死去的尸体安插进外方灵魂,死一人,活一人,而那复活的尸体自然传得尸体生前所有修为,还尽数听令于操控之人,是为夺舍。但此术有反噬之险,又违背天道,早在百年前便被三尸教掌门视为禁术,传言早已失传。而萧信找妖尸的目的已然明了,泷泽真人便是再镇定,也按耐不住。
神秘人不理会,又道:“小算计而已,不用惊慌,你也不用找了,能用的都已在枯井之中。方才他与你,又讲了些什么?”
还沉浸在惊叹之中的泷泽真人听得发问,连连站起,慢慢讲述给神秘人,神秘人闻言丝毫没有惊讶,哈哈大笑道:“原本是好算计,可却是自掘坟墓,原本还想让未央宫风光几年,看来,没必要了。”
泷泽真人道:“主公,属下应如何?”
“简单,尽你的全力去配合萧信,若有事情,我自会来找你。”
“主公,您要走了?近日以来从未见过苏千计,他是否…”
“我的手下,怎会说死就死,还有一事,你二人也应知道,再过不久,你们就有帮手了。时日不早,我走了。”
泷泽真人连忙作揖:“恭送主公!”再抬起头,神秘人早早没了影子,直到此时,泷泽真人才大大喘了一口气,心中叫骂连篇,也不知今日是怎了。
自从和怨溪一别之后,计雪然心中一直烦闷,一路走走停停,已到了未央宫的地界。上次一别,计雪然已有好久没有来未央宫,与萧冉儿也久未见面,满腹的烦恼思绪全部化为相思,两人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时间总是改变不了两心。紧绷的神态终于放松,计雪然走到了未央宫大门前。
守卫但见来者,已是极为熟悉,各个尊敬,作揖作请,将计雪然请进未央宫。宫中虽然广阔,但计雪然已经熟悉非常,他走到未央殿前,邀守卫通报,正当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然哥哥!”
计雪然顿也不顿,脸上久未融化的面容终于现出了笑容,双脚迈动,迫切的驶向了萧冉儿。萧冉儿一身轻装,长发散落,烈日之下似有水雾,顷刻间迷住了计雪然。身旁守卫见此情况,知趣的退下,偌大的宫殿外,仅剩下这痴情男女。
“然哥哥,真的是你,方才我刚沐浴完,总感觉你来了未央宫,我一路跑来,竟然真的看见了你!”声音欢喜,夹杂着激动,萧冉儿不顾姿态,撞进了计雪然的怀中。怀里抱着这日思夜想的女子,计雪然多日来的烦恼终于暂时的忘却,紧紧的抱住了萧冉儿。
“冉儿,我好想你。”这几个字,首次从计雪然的嘴里直接说出来,萧冉儿听到,抱的更紧,两人这样,不知站立了多久。
良久,萧冉儿突然钻出来,笑望计雪然,道:“然哥哥,去我那里,在这里被爹爹和哥哥看到了,又要取笑人家了。”不等计雪然反应过来,萧冉儿拉着计雪然便跑去。
二人相约为伴,来到萧冉儿的庭院中,水潭中依旧是清澈见底,各色的鱼儿活蹦乱跳,欢快的游荡,计雪然左手牵萧冉儿右手,二人走到水潭边,不知为何,两人就这样站着,一言不发,静静的望着水潭中成双成对的鱼儿。
萧冉儿满脸的幸福,望了望计雪然,玉手攥的更紧,她别过身子,正对计雪然,笑道“然哥哥,听爹爹讲你那日在山庄‘发飙’,我都有点不敢相信呢。”
计雪然被提及往事,眼中深邃,苦笑摇头:“冉儿就不要取笑我了,当日我也不知怎了,总感觉世态炎凉,人宗费尽千辛万苦斩灭了妖宗,却又要互相猜疑,先不论卧龙山庄做了多少贡献,原本没了信任,就让我对这江湖失去了信心,冉儿,你道这世道是怎么了,总感觉越来越没有意思。”
萧冉儿深深的望着计雪然,脸上的笑容渐渐消散,叹了口气,悠悠道:“然哥哥,你变了。”
计雪然苦笑:“是么?我倒也没发现,不过那日的话,若重新来过,我依旧会讲。”
萧冉儿道:“然哥哥,其实你讲的那些话,已经让你自己变了,你不再只是一心为父母报仇,在你身上,我看到了和爹爹一样的东西,不知日后,你会否也会常年奔走江湖,为了那份责任。”
微风掠过,计雪然摇了摇头:“多年之前,我还只是个孩童,只因娘去的离奇,爹走的突然,心中只有报仇,但自从有了除妖之事,一切都变了,我感觉我已不再是我,江湖也不是我眼中的江湖,真的很累,我不想自己这么累,我只想,冉儿,我们成亲之后,淡出江湖,与外公一样,不理江湖琐事,一切,就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吧。”
萧冉儿脸上露出几分叹息之色,缓缓的摇头:“然哥哥,你真的是这么想么?你修为如此之高,身份也是极为特殊,但看的却没有冉儿通透,也许从此时起,你才能真正了解这个江湖,等到那个时候,你想脱身也已经晚了,你原本就不属于自己。自小长大,我见过太多的江湖琐事,爹爹原本一心事外,只为为了未央宫图个清静,可你看呢,魔门之首想置身事外,又谈何容易,如今你已是除妖功臣,修为在江湖上举足轻重,不论仇怨,你总也脱不了身了。”
“我不要过那种日子!”闭上了双眼,计雪然似乎已经不想再听,不管心中如何,嘴上却是一口否认。萧冉儿眼神中有些心疼,双手紧紧握住计雪然,计雪然皱着眉头,浑身的神经没有一丝的放松。
萧冉儿撅着小嘴,会意的抱住了计雪然,声音传来:“然哥哥,现实太多的无奈,我们没办法去逃避,逃避带来的只能是更多的无奈,只有去面对,不过,傻哥哥,我们还有两个月就要成亲了,我们都应该高兴的,其他的事情,都放到一边吧!”
成亲这两个字,原本于自己是这么的遥远,陌生,当初为了简单的负责,而要面对这成亲之事,可如今对怀里的女子,计雪然却不是单单只有责任二字,除却对诸葛西凉和尹玲珑的亲情,更多了一丝打心底的理解,爱怜,复杂的情怀,也许只是最简单的爱情。
紧抠的牙齿缓缓的松开,绷着的神经也不再紧张,多日来的烦苦,终于化作成简单的抒怀,计雪然紧紧的抱着怀中的女子,一刻也不舍得放手。
“冉儿,我爱你。”
短短的五个字,计雪然怀中的女子浑身一震,随之将计雪然抱的更紧,世上再过幸福的事情,恐怕也不及两人心中。
“然哥哥,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会娶我,一辈子对我好吗?”
“一生,一世。”再也没有了当初的腼腆,心中所想,便是口中所言,相依相偎,愿永不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