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镇北城的世家子弟来说,在这镇北城他们便是王法。从来都是只有自己欺负别人的份上。
就像是三年前的时候。
一位世家子弟看上来一位外出游历的甲金炼气士的剑。纵然这位世家子弟本事没什么本事,就是个混吃等死的典型二世祖。可只要他想……哪怕是他有错在想,王城的大人物们都会保他。
在护短欺负外来人这一点上,王城的世家们格外团结。
最后的结果是,那位炼气士被一位世家玉司牌子炼气士给杀死……
世家子弟最终也把玩到了那把剑。但在玩腻歪以后,又将它随丢到了大街上。对世家子弟们来说,剑再好……不过也如同玩物一般,玩腻了自然就该丢了。
但眼下……
一众从未受过什么委屈的世家子弟却栽倒了在一个白衣女子的手里。
更不可思议的是,有世家玉司炼气士的世家老祖出来,也被这女子给随手镇压。但即便是到了这个份上,世家子弟们依旧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错,甚至连后续赶来的世家老祖们都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错。
反倒是听他们说,叫嚣着去请老王爷和师爷董鼎言。
直到那个盲眼的黑袍老头出现,他们似乎才意识到了一丝不对劲。
正如这一刻……
整个王城的时间像是停止了一样,一切的事物都被定格在了某个瞬间。
这诡异的一幕终于让世家们意识到了一些不对劲。
他们在思索,这老头是谁?从哪里来?为何会有如此恐怖的修为?
听他的语气似乎又是和老王爷认识,这让来自京城?
有些清冷的街道上,这时出现了一位身披蓑衣的中年书生,他的两只眼睛一黑一白,仿佛镶嵌了两枚棋子一般黑白分明。
正是镇北王府的第一师爷董鼎言。
他对着莫问清拱手恭敬道:“莫兄……许久未见了。”
在他出现之后,一位身着紫衣蟒袍的老者也随即出现。他的容貌几乎就和那位老万象帝的模样一样。
他正就是镇北王爷。
若他和那位老皇帝身上气息还是有些不一样,李月白几乎就以为是那位老皇帝来了镇北。
镇北王爷也向着莫问清拱手一拜道:“莫老先生……我这王城中后辈子弟不长进,让你见笑了!”
李月白看得出来。
这位老王爷似乎是重病缠身,脸上没有多少生气,乃至于整个人都透着一种腐朽的气息。
且他身上有着一片又一片的青色鳞片……也令人联想许多。
老王爷说着回头看了看这些世家老祖,又看了眼这些世家子弟似乎颇为失望。
而在听到老王爷和师爷董鼎言对莫问清的称呼后,一众世家子弟和老祖们这便也猜到了莫问清的身份。
这天下间能让这位老王爷和师爷恭恭敬敬的人,恐怕也就只有那位神灼卫的总掌司的大人。
一众人想到这里,直觉是嗓子眼里像是被堵了个什么东西……
老王爷看着这些不成器的后辈,越发显得失望。
半天都说不出话。他们梗不知晓,多年不曾过问镇北王城俗世道老万爷和董鼎言又会怎么处置他们。
莫问清则是先开口对着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些年你都不曾过问过王成的事情了吧?王城今日会如此,这不怪你。走吧,今日我来是叙旧的,不是来找事的。”
老王爷无奈点了点头。
随后莫问清收回力量,王城内一切恢复如初。
老王爷则看向那些世家子弟道:“本王不想躲过问什么……只是三日内,你们得给我一个交代。”
他说的平静,似乎已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但了解老王爷性格的人则知道,老王爷这个人大多时候都是寡言少语、隐而不发,一句简单的言语把事情揭过,并不是不打算追究了。
而是要世家们自己把自己做错了的事情处理干净给人一个交代……否则要让他亲自去查,这事情就不是那么容易翻篇了。
如何做……
世家们心里也有底了。今日做错事情的这些世家子弟肯定是保不住了。此外,那些平日里跋扈蛮横惯了的,也得要多加管教。
李月白则是走上前去,也同师爷董鼎盛问了好,也向那位老王爷见了礼。
董鼎言点点头道:“不错……也其实我早该想到的,你就是李玄李兄的女儿。”
“当年我路过幽州,也算得了师爷照顾了!”李月白笑道。
“算不得什么……只是时过境迁,却是一眨眼又是几十年过去了。哎!”
董鼎言叹了口气。
老王爷的目光随即也看向了李月白随后缓缓道:“后生可畏啊!李掌司大人的女儿,果然了不得。”
说着的同时,他似是想到了自己那几个不成器的后辈,无奈又叹了口气。
众人一边说着,一边动用修为瞬间来到了镇北王府。
王府内的格局……
自是比李月白见过的一切私人的宅子都要宏大和精致不少。
像是那一座座的大殿,俨然能和皇城内的皇宫一比了。
而在一处大殿之前,几人停下了脚步。老王爷先开口道:“这里清静一些……其他地方嘛……”
他无奈笑着又是摇头。
后辈子弟只顾着享乐,过去了,也是让人看笑话罢了。
说是一处偏殿,但这里楼台阁楼错路,一处胡泊更是坐落于此,其上的假山山石却不是石刻而成,竟就是将真的山石搬到了此处。
总之……
这里的一切都透着奢华。
不多时,有人端茶送了过来。
莫问清喝了一口后道:“好茶。不过……你这一身……莫不是沾染了龙脉所致?”
他看向老王爷。
李月白也看向后者。
后者没有否认而是叹气道:“过去幽州内乱不止,天下纷乱……本王一度对大乾失望。或者说是对我那兄长失望……想及我过去韬光养晦几十年,一时便有改了天下的意思。”
顿了顿他又道:“为此,去沾染了龙脉的力量。只是……这力量却不是我一人能掌控的,毕竟龙脉是天下间的气运汇聚而成!最是神秘不可测!我到底还是大意了……”
他直言不讳说道。
这样的话,在如今看来多少是有些大逆不道的。
只是几十年前的大乾局势却也让人唏嘘,那样的一个皇朝若无改观,那还不如改朝换代。
但或许也是这位老王爷当时过于求成……导致自己成了半人半龙的怪物。
致使从二十年前开始,他的神智便开始变得不清醒。
大多时候更是不得已让董妃言设下专门的结界将他镇压在其中,防止暴走。乃至于,在这之后的时间……他几乎没办法去专注于政事,不得已将王城的一切事务交由了后辈。
可也就是当他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却是发现王城之内已然多了一股奢靡之风……
眼下,明明大劫将至,可王城的世家子弟们一个个却醉生梦死了起来。
现今的老王爷说起这些,满是懊恼。
他对着莫问清缓缓道:“我若是早几年知道莫老先生从那个世界归来……做了神灼卫总掌司,也就不去沾染这龙脉的力量了……”
他说的无奈。
但李月白无法信服,或许这位老王爷曾经也是有野心想要一统天下的。
但如今再谈论这些……或许也不重要。
眼下大劫将至。
纵然,有人想要施展野心也只能是大劫之后。毕竟大劫将至,没人可以置身事外。
又听着老王爷道:“不过眼下大劫将至……只希望我这具躯体还能为天下苍生出一份力!”
话说到这里,莫问清才终于开口道:“王爷有此心意,算是幽州百姓之福。”
李月白也看出来了,莫问清来王府一趟看似是叙旧,实际上不如说是来敲打这位老王爷一番。
若是他还抱着什么野心……
那么李月白有理由相信,莫老会出手直接将他杀死。
而且看这位老王爷能坦然将自己的野心说出来,或许他即便有野心,却也是想做一个明君,为这天下百姓谋福。
又闲聊几句后。
莫问清和李月白起身准备离开了。
莫问清这时看向老王爷道:“关于龙脉……老王爷可试着不去和它融为一体。倒不如试着放手。不然得来的力量,最终也可能徒做嫁衣。”
他此话似乎别有所指。
老王爷闻言点了点头。
似乎是将莫问清的话听了进去。可对一个人来说,冒然得到以前未曾有的力量,让他放手,他会做的到吗?
这久好比一个人过惯了富裕的生活,让他再去过苦日子,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但该讲的话莫问清已然讲清。不然最后的苦果不过是这位老王爷自己承受而已。
而在整个的谈话期间。
李月白发现,那位董鼎言师爷的话倒是很少。也似乎刻意在回避莫问清一样。
“莫老……你呢喝那位董师爷……”
直到离开王府之后,李月白问道。
莫问清笑了笑道:“董鼎言嘛……我和他没什么过节。只是他自己过不去自己心中那个坎罢了!当年也是神灼卫出身。而且是从旧唐那个年间活到现在的人……他所修到修行术,你应该见过吧?他的两个眼睛中各禁锢了一方旧唐时的世界。”
随后他讲起了一段往事。
当年的旧唐……大劫来临之后,有的人选择逃避如不忘老人,有的人选择坐以待毙,也有的人选择了奋起反抗。
董鼎言便是这反抗的其中之一。
只是昔年的他修为过于弱小。当他背后的世家炼气大族为了助他增长修为,不惜动用了一种邪术,将整个世家所在的一座城池都炼化成了一个微小世界封入了他的眼中。
这种邪术厉害的地方在于,被炼化到微小世界中的一切炼气士都会如傀儡一般的不知疲倦修行!最终修行成果又都会被这个微小世界汲取而走反哺给微小世界的宿主!而微小世界更是会因此壮大,越发去压榨世界中的那些傀儡……
“牺牲了整整一个世家!可最终大劫真正来临……旧唐还是覆灭了。即便他用另外一只眼睛将那个世界的一角炼化成了微小世界,依然没改变什么。”莫问清缓缓说道。
“所以董师爷在一直愧疚?”
李月白又问。
“是啊……本以为微小的牺牲是为了保护更多的人。可到底什么都保护不了。而被炼化的那个微小世界中,可是有他的父母、还有妻子孩儿。也有我指点过几句的一个年轻人,算是我的一个徒弟。”
莫问清淡淡说道。
顿了顿他继续道:“但其实……这事不怪他。毕竟我们都为之努力了。去保护我们该保护的一切。”
他沧桑的眼眸里仿佛已对过去的事情提不起什么兴趣。
“走吧丫头,要去见见我们这个世界的尽头吗?”
“世界的尽头?”
“那是极北的位置。我们的这个世界,其实一刻不停的都在扩张……虽然它变大的很缓慢就是了。”
莫问清对李月白说道。
……
而镇北王府这边。
当莫问清和李月白离开之后,
那位老王爷则是第一时间将自己的五儿子叫了过来。
当年他对于老五最是寄予厚望。
但二十年的时间过去……
如今的王城,却是变得乌烟瘴气。
而此时的现任那位年轻的王爷,则是还在自己的偏殿之中和自己的几个美妾做着蒙眼抓人的游戏。
在上任初期的时候,他其实还是比较勤勉的。
毕竟……
如何做好一个好王爷,老王爷教的很清楚。并且老王爷本人就是最好的模板。
但这位年轻的王爷再学着老王爷的样子做了一段时间后发现,想做好一个好王爷那是相当累的。
所谓的百姓安居乐业……便是要牺牲他自己所有的时间,去查看那些令人枯燥乏味的一件件需要待处理的卷宗,以及要时不时要他乔装打扮查探民情。
这样一番下来。
做好了却意味着注定要得罪世家。
他不明白老王爷是怎么既不得罪百姓、又不得罪世家的情况下做好王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