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临近一年的新年年底。
这个新年之际,诸多外出历练的世家子弟,又或是世家老祖全都归京回来。连奔波在外的神灼卫诸多少司和行令司也全部回来了。
新年之际,外出归家之人回来……
这本是令人欣喜的一件事。可归来的人,除了底层的百姓,上层的世家,又或是朝廷、神灼卫,没有一人能对新年的到来感到欣喜。
因为众人知道,距离大劫还剩不到半个月的时间。
也如果……
当初莫问清预计准确的话,那的确只剩半个月不到的时间了。
而街道上,在除夕到来的前一天。京城的街道上到处都是爆竹声。时不时可以听到一群孩子玩闹的嬉笑声。
这一天,李月白也没有去神灼卫总司。由于神灼卫其他少司回来,今天的她不必在像平时一样,疲于应付各类公务。
就像过去每年的传统一样。
每个新年,她总是要回去一趟富贵街的。
也其实……
因为大劫的缘故。已经连续好几年,她不曾来过富贵街了。期间即便来过一次,那也是因为杨淑去世的缘故。
富贵街墨轩居的门也早早被人打开了。
就看到已经换上一身新年衣服的裴乔儿 抱着个扫帚扫起了门前的积雪。在她身后,永远都长不大的玄葬则是嘟囔着:“我不是那黄胖子儿子吗?过年了,这不嘚给我包个大红包!对了,往年他都没有给过!这次,他必须要给一个!”
而在裴乔儿身边裴春花也早早到了。
或者说是裴春雪,也大概只有她才会带着女儿提前打扫屋子。
她温婉对着李月白一笑道:“知道兄长要过来了,我便提前带着乔儿来打扫院落了。难得我们能再聚一次……”
“是啊,难得能聚到一起。”
李月白说道。
自来到京城之后,大家明明都在一个地方,可就是很难再全部聚起来。
大劫将至……
李月白也希望,这不会是她和众人最后一次相聚。
不多时,段剑安也赶了过去。
年过六旬的他,身子骨倒是硬朗的很,哪怕他瘸了一条腿,却依旧不需要人搀扶,依旧走很稳当。
只是他的背相较以往又佝偻了一些,连脸上的皱纹,也显得格外多。明明,李月白上次和他相见间隔才只有几个月。
他缓缓被身边的学生门生搀扶着走到门前对着李月白道:“年初的时候,有人送了我一坛子百年份的桂花酿。这东西在京城可是稀缺货,喝一坛子便少一坛子。本想着让它再放个几年喝,应该会更有味道。但也许,此时喝回梗合适吧。兄长,你说呢?”
他看向李月白,眼中透过一抹平静。
“再等几年?就怕大劫之中你死不了,但年岁再长一些,你老都老死了!”
黄奎则是没好气从段剑安身后出现。
若是以往,后者顶是要回骂几句的。只是当段剑安注意到他胸前一道血淋淋的剑痕后,他沉默了下来。
“是她来了吗?”
李月白问道。
黄奎知道,李月白说的是上官轻舞。
都这么自然年过去了,上官轻舞依旧执念于杀死他。甚至于这些年,她的执念更深了。
“这不大劫要来了吗?我要死,怎么也得大劫之后再死不是?”
黄奎嘿嘿一笑, 缓解了一下气氛。
“去换件衣服吧。”
李月白没有多言,对着黄奎说话的同时,手中蹿起一丝燧火火苗,替他治疗好了胸前的伤口。
而今年这个提前了一天的年夜饭,除了李月白、段剑安、黄奎、裴春花之外。
多了裴乔儿。
也多了一直叫黄奎爹的玄葬。
当然,除了他们以外。还有一对夫妇,也赶了过来。
来者时孟不留和楼沫沫。
就像孟不留所承诺给楼沫沫的,这次回来他们简单举行了婚礼。
也是因为大劫将至的缘故,孟不留将这个婚礼办的很简单。他在想大劫之后,他会给楼沫沫一个更正式的。
当然,对于楼沫沫来说孟不留能将她带到这儿,她就已经很开心了。这说明,孟不留已经承认了她。
当初楼沫沫给她和孟不留的孩子简单起了个小念的名字。
如今,她倒是和孟不留更愿意让李月白给他们的孩子起个名字。
孩子已经一岁,刚刚才学会走路不久。他步履蹒跚,但人却显得很机灵。只是或许是怕生人的缘故,他很快就回到了母亲楼沫沫的怀里。
“让我起个名字吗?”
李月白思索了一下,又看了看楼沫沫。
然后她缓缓道:“就叫孟念沫吧。”
毕竟,这姑娘等了外出历练的孟不离这么长时间,给这个孩子起这个名字也最合适。
“好名字。”
孟不留笑着对李月白说道。
外出的这几年,他的修为果然也提升的很快。现在,他距离乙银炼气士只差临门一脚。
其实他本身的修行天赋就不差的,只是过去他几乎没把心思放在这方面,这使得他修为提升的很慢。
“嘿嘿……那这么说!我也做姑姑了!”
裴乔儿倒是显得主动,起身靠近了年岁还小的孟念沫身边。
裴乔儿有这个动作,自然也不是什么自来熟。而是很早以前,她便和孟不留便是认识的。对于这位突然冒出的大哥,她一开始自是不服的。
只是孟不留太过聪明了……而在很多事情上,他却又对自己与生俱来的聪明显得心不在焉。
这使得裴乔儿第一次知道,人和人有时候可能在天赋上就已经差了很多个等级了。而后来,这位孟不留大哥帮她化解了数次惹出来的祸事。
这一来二去,她自然和孟不留显得熟悉了。
裴乔儿轻轻将孟念沫抱起,如何轻轻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然后嬉笑道:“嘿嘿……小念沫!我跟你说,以后长大了就过跟着姑姑我混了!在这京城谁敢欺负你!姑姑我第一个出面把他打成猪头!来,小念沫,叫姑姑。”
“姑……姑姑……”
才一岁牙都没怎么齐的孩童,咿咿呀呀跟着叫了出来。
“夫君……真是奇怪呢!这孩子,可是既没叫过我娘,也没叫过你爹呢。看起来,你的这位妹妹很会带孩子嘛。”
楼沫沫虽然看不见,但听着刚刚自己孩子都声音,也笑了出来。
裴乔儿会带孩子?
孟不留嘴角则是露出一抹苦笑。
自己这个妹妹简直就跟个混世魔王一样,在京城之中拉帮结派简直就像个“大姐大”一样,曾经她为了掏鸟窝斗掏到皇宫一位嫔妃娘娘那儿去了,这京城之中还有她做不出的事吗?
“嘿嘿!这位就是嫂子吗?还是嫂子会说话!我可是最会带孩子了!保证这孩子长大以后跟我一样机灵!”
裴乔儿嘟起嘴,举了举粉拳然后拍了拍自己胸脯。
和你一样机灵?
李月白和段剑安对视一眼都是轻叹一口气。
裴乔儿一个混世魔王都够人受得了!将来再来一个,那真是不可想象。
“行了乔儿,还是让楼沫沫姑娘去带孩子吧。”李月白开口说道。
裴乔儿闻言将孩子抱还给了楼沫沫。
只是裴乔儿的目光也从孩子转移到了楼沫沫身上,她打量着对面的女子。后者虽然已为妇人,可真的生得很标致,本来可能有些消瘦的身体,也可能是因为做了母亲的缘故,变得丰腴了起来。
她笑着看向楼沫沫道:“嫂子和兄长是怎么认识的……我跟你说啊,孟大哥以前倒是常去勾栏的!他以为我不知道,可我裴乔儿是谁啊?什么那些能说的,不能说的……本姑娘京城当中小弟遍布!自然知道他各种事情。”
“还有不能说的?”
楼沫沫话音一顿。
“是啊……嫂子我和你说。”
裴乔儿贴在她耳朵上说道。
也不知说了什么,只是看到楼沫沫一张脸从脖子红到了耳根子上。
孟不留则觉得头大。
随后他向李月白等一众长辈投去了一个求助的眼神。
李月白似是早知道一般,果断拿起一杯酒眼神看向了别处。
段剑安直接就摆出一副老眼昏花的姿态,当作没看见。
黄奎则是拍拍他肩膀道:“四叔为爷为难啊……这必定是你们小一辈的事了!”
“四叔……这……我回去没法……”
“喝酒了!来!小子!走一个!别和你四叔见外啊!今天你要是能喝趴下我,我叫你四叔!哈哈哈哈!”
黄奎说着又拍了拍孟不留的肩膀。
李月白将新年之际,众人所有都举动收在眼底,嘴角慢慢露出一丝笑意。
她抬起头看向天空。
今夜的星光也是格外璀璨。
这个新年,似乎因为有了这些个晚辈的加入,变得更有趣了一些。
也虽然距离新年还有一天的时间。但迟一天,晚一天又有什么区别呢?
大家能像今日这般聚在一起,就已经胜过一切了!
……
当新年之后,一切都归于平静之时。
当又一个春季来临前的前一天晚上的时候,这个夜晚似乎格外漫长了一些。
起先是有人发现,当家中的鸡已经打鸣过好几次后,外面却依旧是漆黑一片,该有点旭日东升的景象却并没有出现。
甚至于,夜空漆黑到有些过于不正常。明明一片乌云可没有,可你既见不到月亮,甚至连一颗星星都看不见。
如黑暗中没有升起一丝火光,你便什么都听不见。
没有了太阳,便意味着大地身高的温度开始骤然下降……
四面八方开始有狂风刮起。
一同伴随风声而来的,还有一种古怪的声音。那像是某类生灵在笑,又像是人在窃窃私语。
随后是一声声破土而出的声音响起……
似乎是有种东西似麦子油苗一样正在以一个极快的速度破土而出出。
幽州地界里,李玄的庙宇内。
不忘老人察觉到了这个世界的变化,他像是回忆起了什么痛苦的记忆一般,将自己手上的镣铐撞到叮当作响,他大叫道:“来了!又来了!他们又来了……”
在他的眼中,星辰或是月亮并没有消失。
只是那天空之上本来冰冷到一颗颗星体,却忽而就长出了黑色的毛发。那些毛发像是一张大网不弥散,直至将整个世界给遮盖!
至于地面上……
出现了吗一道道的裂缝,裂缝之内所长出的根本不是什么幼苗 。而是只只黑色的触手。触手上遍布着各种各样的眼睛。
就好像整个世界本就漂浮在一团子触手之上……
现在大地离开,它们自然而然就出现了。
至于四面八方的那些低语声,则是不知何时出现的一群长有独眼,光着身子的人传出的。
他们一整张脸上,除了一只巨大的眼睛,就只一张只有枣子大小一般的嘴。
这种异样的不协调,使得他们看上去格外的诡异。也正是由于如此,他们无论如何发声,都只会发出类似窃窃私语一般的声音。
看着这一些……
不忘老人觉得,天空之上那些黑色都毛发似乎垂了下来,他大叫道:“不要……离我远点!我要逃离这里!我要离开这里!我要离开这里!”
他又大叫一声,忽而挣脱束缚手上的镣铐,然后一脚踏在地上。
大地因为他这一脚,狠狠晃动了一下,开了一条极为深的沟壑,可沟壑里却是一堆染着血,穿着旧服饰的让从沟壑里爬出。他们身上爬满了各类的触手。
有的触手,就在这些尸体伤痕都缝隙里来回穿梭……
他们眼睛呆滞无神看着不忘老人:
“我……我认得你……”
“你是那个不忘老人……啊不!懦夫老人对吗?”
“你还要逃吗?”
“你本来在那些旧的时代,能救下我们的!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一声声“为什么”,问的不忘老人简直要发疯,他疯狂抓着自己的脸大叫道:“凭什么?凭什么我就要救你们!你们已经死在旧唐了!就好好做尸体就是了!我……我就是个懦夫!我想逃!想逃啊!”
他眼中流出两行血泪,然后在诸多的旧唐尸体里,看到了曾经的妻子和儿子的身影。
他更绝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