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此可见,郑经克的家主地位在他们眼中滤镜极重。
哪怕都已经向各大商会钱庄筹措借贷,他们竟然还认定家主必然有办法解决问题,而且还远远未到山穷水尽的时刻。
直到众人都退去,郑经克终于无法压抑住心下的惶恐,甚至连握在手中的茶杯都不慎落地打碎!
他又招呼一声,唤来几名心腹。
“那些粮铺的剩余量,还有多少?能支撑他们卖几天?”
心腹面露难色,“我等看他们前几日运进长安城的粮食还剩下大半,单并不知道他们后续还会不会再补充……”
“不会了!”
郑经克打断他的话,歇斯底里般怒吼:“你知道过去这半月我们买了多少粮食?足够让关中的老百姓顿顿饱腹吃上大半年!他们不可能拿出更多的粮食了!”
“一切都到此为止!”
心腹们还是第一次见到郑经克如此失态,全然呆住了!
这还是他们往日里所认识的,不管凡事都运筹帷幄的家主?
“接下来,给我盯住他们的一举一动,不管什么动向都马上通知我!”
“另外,继续把之前宣发外扬的事情扩大,别让蝗灾事态减轻!”
他又是接连下了几道命令,看似条理清晰,可显然他已经难以控制自己,说的话也越发情绪化。
“家主,您是不是最近太过疲惫了?”
“屁话!这和你们无关,赶紧去准备办事!”
郑经克眉头紧锁,他的手心已经被汗水浸透。
现在他唯一所盼望的便是,这一批的粮食卖光后,千万不要再有后续。
“我就不信,这整个大唐的国库,都是你的粮仓储备!”
……
事情似乎也正如郑经克所料想的那般,各大粮铺在接下来的两日断断续续开张,卖空粮仓的最后一批粮食,便再无动静。
长安城的诸多老百姓们也再度失望,看来今年又得忍饥挨饿,甚至有一些农户也做好了灾年外出逃荒的准备了。
始终长期紧绷的郑家人见此情形总算是放心下来,果然家主的安排并没有错!
庆修亲自来到东城区的“万民粮铺”,刚走进来,那些百无聊赖待着的伙计们马上起身,“庆国公来了,快看茶!”
“不必,让你们的掌柜来见我!”
庆修也不废话,径直朝着店铺后面的柜台走去,伙计们不敢阻拦,只得马上去叫掌柜。
不多时后,一名身材干瘦,但穿着华贵的中年人手提着茶壶,殷切来到后台,一来便是向坐定的庆修恭敬行礼,随即赶忙上前倒茶。
“见过庆国公!您老人家今天怎的有空来我这小店看看了?”
“你没透露过那些粮食的源头从哪里来吧?”
听了这话掌柜的连忙摆手:“您放心!和您有关的,小人一个字也没透露,您绝对可以信得过小人!”
“不过话说回来,我们这里的粮食都卖的分毫不剩,似乎也没和您所期望的那般,卖到老百姓手里多少…”
庆修没理会他的话,只是淡淡道:“傍晚宵禁,去城外的粮仓取粮!”
“您还有粮食?!”掌柜震惊的手里茶壶差点没落地!
之前拿出那海量的粮食已经让他以为是庆修的极限。
现在看来他的底蕴比自己想象的深厚太多了。
“庆国公,恕我冒昧……该不会您的粮仓就是国库吧?”
庆修眉头一挑,“这是你应该问的事吗?”
“是,是!”
他猛然意识到自己失言,“我马上就去通知别的掌柜,子时就出城去取,还是用您之前给的令牌吗?”
“嗯,和以前一样。”
庆修不再多言,连一口茶也没喝便起身离去。
这便是他每次都可以巧妙瞒过郑家人的方法。
因为有宵禁令压着,午夜时分长安城的街道根本没有人,他们也不会料到这个时候存取粮食。
而且庆修凭自己的特权,让一批人在夜晚时分来回进出城池实在是再简单不过。
现在郑家人已经把所有的家底都打空,该是彻底给这些人最后补上一刀的时候了。
……
次日清晨,一个劲爆的消息迅速传遍开来:各大粮铺又有粮食卖了!
而且这一次的价格不再是平价,相比于之前足足降低了五成。
这几乎是开国以来从未有过的低价,更别提是在这大灾之年,粮食比金银还重要的时刻!
这一次没有郑家人干扰,同时每一处售卖粮食的店铺也都严格盘查购买者。
不但将每个购买者的名字登记在册,而且严格限制每个人的购买数量。
如此操作直接将一些想要趁机牟利的商人拒之门外,大量的粮食终于得以低价售卖给老百姓!
时至今日,长安城中的各处商户势力终于看明白了这一切的安排。
每一步都是完全在针对郑家人打牌啊!
郑家人眼睁睁的看着海量的粮食被大量抛售给平民百姓。
以如此数量抛售下去,关中的百姓都会有大量的粮食存储,根本不必担心后续的天灾会影响到今年的口粮问题。
这也就意味着他们想趁着天灾之年将粮价高位抛售已经是痴心妄想。
再加上粮价腰斩,他们此前平价囤积的粮食也不可能在此刻卖出去了…
这也就意味着郑家人在这场商战中已经亏到底!
郑经克在得知这一切消息后,第一时间便是吩咐账房赶紧算账:
他没时间为自己中计而苦恼,眼下要计算的是他究竟在这一场商战中亏了多少!
“家主,您看,这是按照如今粮价计算后得出来的…”
账房先生们把算出来的账单罗列在本子上,小心翼翼的递给郑经克。
甚至他们的手都在发抖。
哪怕是早有心理准备,郑经克一眼看过去都差点儿吐血!
哪怕是把现在所有的粮食都按市价售出,也只不过是能刚好连本带利的还清楚外面的所有借贷欠账。
至于一开始投进去的郑家家底以及所有流动的现银,全都打了水漂!
恰在此时,门外传来了一阵纷乱的嘈杂声,郑经克有些不耐烦的问:“外面怎么回事?”
“家主,是各个商号的掌柜,他们一早就在外面等着了。”
郑经克勃然大怒,直接把桌子上的茶盏摔在地上大骂:“这些混账是什么意思?听风就是雨,信不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