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嘟——”
汽车缓慢的驶过拥挤的街道,停在新街口的金门服装店前。
荼九带着临江从中走出,正要上车时,却被一个小女孩拦住了。
“哥哥,买枝花吧——”
小女孩的衣服打着补丁,但干干净净,两只麻花辫虽然干燥枯黄,但编的整整齐齐,还系上了两根鲜艳的红头绳。
她拎着竹编的精致的小篓子,里面扎满了各式各样的鲜花,清秀的眉眼里,细碎的光点雀跃,装满了明媚的春日。
荼九拨弄了一下还带着水珠的野百合,蹲下身询问:“花怎么卖?”
“一角钱一支。”女孩有些紧张,小声开口推销:“花都是我们一大早刚摘的,很新鲜……”
一角一枝。
这个价格放在其他地方当然无人问津,但放在南市的新街口,可以算得上一个很有优势的价格。
因而,荼九立刻扫了一眼周围,果然分辨出几个眼神一直定在女孩身上,神色不善的男人。
“你是第一次来这边卖花吗?”
“是,是啊……”
小女孩见他神情和善,不像曾经遇到过的一些有钱人那么盛气凌人,便也渐渐放松了下来,颊边露出一个小小的梨涡:“我姐姐生病了,我想出来做工补贴家用,但他们都嫌弃我太小,干不了活,不肯要我。”
“后来我听说在这边卖花能挣到钱,就过来啦。”
语气轻快天真,是个被保护的很好的笨小孩。
荼九伸手接过女孩手里的花篮,却并未拿出钱给她:“这花篮很漂亮,是你自己扎的吗?”
“是啊!”
得到称赞的小女孩骄傲的点点头:“哥哥你要买吗?”
“买。”
荼九摸了摸口袋,一脸讶然的叹了口气:“不过我身上没带钱,你可以跟我回去拿吗?”
见小女孩犹豫,他拍了拍停在身边的车:“我怎么也没必要骗你吧?”
小女孩盯着他手里的花篮,目光挪向青年漂亮的脸,犹豫了一下:“您都要吗?”
“不光这些都要,我那里每天都需要一些花篮做摆设。”
荼九摸了摸柔软的花瓣,笑眯眯的道:“这笔生意你要接吗?”
小女孩顿时不再犹豫,连连点头:“要!”
“那上车吧。”
临江应声打开车门,示意小姑娘到后面坐下。
等小姑娘战战兢兢的上了车,荼九才把花篮递给临江,俯身打算上车。
“你还是这么体贴。”
不同于上官泓总是上扬的桀骜明快,这道在身后响起的声线低沉,略有些哑,不看相貌便能勾勒出一个成熟稳重的绅士形象。
并不算很特殊,但荼九几乎一下就听出来,来人是谁。
无他,他感到愧疚的人不多,这人姑且算一个,哪怕这愧疚真的只有那么一点。
“寻真。”
车边的青年挺直了脊背,转头看来,俊美的脸上早已不见了当年的稚嫩,这张脸出落的越发动人。
他只这么轻轻的勾起唇角,眼儿略弯,简简单单的唤了一句‘寻真’,便足以消弭葛寻真纠葛在心底整整五年的痛悔、忧虑、憎恨……
“好久不见。”
以及死灰复燃的爱意。
“好久不见。”葛寻真机械般的应答着,目光胶着在青年低垂的眉眼之上:“这几年……”
“你过得还好吗?”
荼九辨出他喉咙里挤出的哽塞,已觉得有些无趣,却还是垂着眼,装作不敢直视的模样:“还是那样,这家半载,那家一冬,没个正经事做。”
葛寻真见他这模样,既恨他走的义无反顾,又怜他至今颠沛流离,一时复杂的近乎失语,许久之后才在车水马龙间的寂静里找回自己的声音。
“听说你现在在上官家?”他的语气已说不清是怨恨还是关切:“上官立德去世这么久,你为什么不走?”
他更想问的是,是为了上官泓吗?
阿文说,荼九和上官泓在车站中表现的十分暧昧。
他知道荼九的性子,虽然贪财,但有底线,不可能为了上官家的钱财出卖自己,除非,他真的对上官泓……
“大少把上官家交给我打理。”荼九并不打算在这点上说谎,如实说道:“我没必要离开。”
“上官家……”
葛寻真勉强扯起唇角,忍不住低声自语:“我也曾交出葛家大半家产,可你却仍然选择了离开……”
“上官家,有什么不一样吗?”
荼九本该巧舌如簧的辩解,毕竟算起来,对方应该已经掌管了葛家,留着也算一条不错的后路,更因为他知道无论自己给出什么样离谱的解释,对面的人都会全盘接受。
就如同他当初作为对方的妻子时,所得到的信任、宠溺……
与爱。
虽然有些不识好歹,但他真的觉得这位葛家少爷,给他的全都是一些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
但他也知道,身后的车里,有一双不知通向何处的耳朵,这双耳朵的主人,兴许也正在等待他的回答。
看在过往的份上,他就善良这么一次,姑且,让葛少爷离这潭浑水远着些。
“你当年只是葛家的继承人,而不是掌权者。”荼九神情平静,言语如刀:“即使愿意给我你所拥有的一切,也不会有上官泓给我的更多。”
“而且,当年命令我离开的是你的父亲,葛家的家主,我既没有那么大的胆子,也没有那么厚的脸皮,和你一起反抗这所谓的父权。”
他望着男人阴郁的眉眼,眸中的神色不见丝毫退缩:“你是葛家的继承人,当然不会有事,可我只是个用来冲喜的工具,随手便可抛弃,你父亲,可不会看在我帮你重新恢复健康的份上,放我一命。”
“不像上官泓。”他轻笑一声,漫不经心又满是薄凉:“我是他们上官家的九夫人 ,他的长辈,最重要的是,他爹已经死了,上头没人能压着我,钳制我,换做你,你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