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连升咂摸着嘴巴，一阵阴笑。
    然后他果真从口袋里摸出一盒名贵的香烟，并亲手往我嘴上塞了一支。
    他还亲手为我点燃。
    甚至，还为我拍打了一下身上的灰土。
    我现在，如同一只待宰的羔羊。
    我已经无力反驳。
    我连骂他的勇气都没有了。
    现在，我也许已经看明白了，自己在他面前表现的越疯狂，越气愤……他反而会越高兴。
    他就是来看我笑话的！
    来诛我心的！
    于是，我干脆选择了平静。
    虽然我内心深处，如同翻江倒海一般。
    我恨不得，趁他一个不注意，像狮子一样扑过去，咬断他的喉咙！
    喝他的血，吃他的肉！
    我狠狠地抽了一口烟，假装沉稳地看着他，轻声说道：“我知道，你想要我死，来吧！动手吧！”
    郭连升顿时咯咯地笑了：“杀你，还用我动手？”
    “你是黑社会啊，你会弄脏了我的手。”
    “看到没有？我特意穿的白大褂，还戴了白手套。你以为我是想掩人耳目？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更多的原因，是我嫌你脏。”
    “好了，不废话了。”
    “你应该也已经知道了，从今天起县里就开始严打了。”
    “你太不幸了，连我都觉得，就连老天都在跟你过不去。时也，命也！”
    “知道严打意味着什么吗？”
    “上次严打，应该是很多年前了。”
    “那些个罪名比你轻的多的，都被枪毙了。”
    “你这么多罪名，又是涉黑，又是行凶，又是跑到银行和镇政府闹事，啧啧啧，神仙都救不了你啊！”
    “严打中，你都够被枪毙三次的了！”
    “……”
    “而且，在枪毙之前，你还会出现在批斗大会上，被游街示众！”
    “你的家人、亲戚、都将以你为耻！你的父母，甚至会因为你的恶行，一时想不开喝农药去陪你上路，都犹未可知……”
    “对了，你有后代吗？”
    “有的话也会受你牵连！想考学？想参军？想光宗耀祖……做梦去吧！”
    “你们一家人，都将会因为你，被永久地钉在耻辱柱上……”
    “一百年……三百年……”
    “甚至一千年，都休想翻身！”
    “……”
    “而这一切恶果，全是你一个人造成的！”
    “你个大逆不道的千古罪人！”
    “……”
    “……”
    郭连升说几句，停几句。
    他就是故意让这些恶语，化作刀剑，让其锋芒更深、更狠地刺痛我。
    字字恶毒。
    句句诛心。
    我听了，只觉得脑袋里一阵热浪翻涌。
    受不了，真的受不了。
    我还怎么冷静？
    我的心，像是已经被他的话，一阵阵撕裂，揉碎。
    我要疯了！
    “郭连升你特么王八蛋！”
    “你才是黑社会！你才是最该被活剐！”
    “我那些罪名，哪一个不是你为我准备好的欲加之罪？你特么，冤枉死我了！”
    “老子……老子不服，不服！”
    “你等着，你等着，我赵龙就算做了鬼，也不会放过你！”
    “草尼玛的……”
    “你个畜生，你个颠倒黑白，披着人皮的恶魔！”
    “我……我……我现在就弄死你！”
    我越说越激愤，已经失去了任何理智。
    我现在脑子里就只剩下最后一个愿望，那就是让他死！让他陪葬！！！
    我像是一头被激怒的野兽，朝他狠狠地扑了过去。
    我张开血盆大口……
    我要咬死他！
    我要把他身上的肉，一口一口咬下来！
    我要咬破他的胸膛，看看他里面那颗心，到底黑成了什么样子！
    但是他既然来了，自然是有恃无恐。
    他带来的那俩助手，显然都是眼疾手快的练家子。
    我刚朝前扑去，就再次被他们恰到时机地拉住胳膊，拽了回去。
    并且，照着我身上又是一阵暴打。
    我这次居然没感觉到疼。
    可能是已经麻木了。
    郭连升又不失时机地伸手叫停了他们：“行了行了，还打他干什么啊？他现在……生不如死！”
    “再说了，人家骂我几句怎么了？”
    “又不掉皮又不掉肉的。”
    “你们看到他这丑相没有？疯子！他要疯了！”
    “我就喜欢看一条疯狗咬人，却咬不到的样子……他内心该有多崩溃啊！”
    “来来来，把他扶正，给他揉揉肚子。”
    “你们要让他保持清醒。”
    “在他被枪毙之前，老师还有很多后面事，要告诉他呢！”
    “都是个准死人了，他有知情权。”
    “我得让他走个明白嘛……”
    他伸手摘下眼镜，又戴上。
    再摘下，再戴上。
    如此反复。
    这些动作配合着他的阴风阳气，以及他卑鄙、阴险的嘴脸。
    显得那么的具有杀伤力。
    而相比之下，我的疯狂，却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在他看来，我就像是一个小丑。
    不！
    还不够。
    应该是一个小丑木偶。
    他随便一牵线，我就控制不住地挣扎，表演，任他摆布！
    “是这样的……”
    “赵龙啊，我曾经的好学生。”
    “你以为这就完了？”
    “相信我，你不会白死，真的！”
    “你还会为这社会，为学校，做出很多贡献。”
    “我会把你的事迹，写成一篇文章。哦，题目我都想好了，就叫‘从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到一个无恶不作的黑道暴徒’……哈哈，怎么样？”
    “我会亲自写这篇文章，它将会当成是我们县里的反面教材。”
    “在从今往后的历史上，每个人都要知道，每个学生都要学到，都会受教育。”
    “没准儿，这个素材还会被市里、省里，甚至是国家采用，呵呵……”
    “到时候你就出名了。”
    “你的名字，赵龙，将会被家喻户晓！”
    “知道吗，你成名人了啊！现在想出名太难了，多少人花老些钱都出不了名……”
    “是不是？”
    郭连升又是一阵诛心。
    他说完后，还故弄玄虚地朝那俩助手分别问道：“你想出名吗？还有你，你想不想出名？”
    俩人都很配合，纷纷点头回应：“想啊，想，太想了……”
    “听到没有？”郭连升转而又对我说道：“他们都想出名，都想出名，却苦于没有机会。”
    “老师偏偏将这个机会给你了！”
    “感不感动？”
    “赵龙，你即将像秦桧一样，流传万世啊，开不开心？”
    “快谢谢我！”
    “趁你还活着，快谢谢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