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恬没有回答他。
    一月后，身上毒素消失干净的赵璟御驾亲征，剑指蛮夷戎狄。
    转眼又过了五年。
    赵元已经十五岁了，如今朝堂上下都接受了她这个皇太女的存在，并且甘愿奉她为主。
    她心知肚明，如果没有母后和在外征战的父皇给她铺路，一个女子掌权又怎会轻而易举。
    她不仅有父母作为支撑，裴子夜和江遇钦这两个老师也是对她倾尽心血。
    他们一直没有娶妻，对她犹如亲女。
    在这么多人的围绕下，赵元顺利成长成了未来帝王。
    而今日，就是她父皇班师回朝之日。
    在外杀伐多年的赵璟，终于要回来了。
    她以为见到的是能在小时候把她放在脖子上的慈爱父皇，没想到宫门打开时，她见到的是身中数箭的父皇。
    为了能彻底消灭敌军，赵璟不惜以身作饵。
    一路颠簸回京，众位太医诊断后，都摇摇头。
    面对积威甚重的皇后和皇太女，他们不敢隐瞒。
    救回来的希望不大。
    赵璟本就在早年征战沙场时留下了一些难以去除的暗伤，如今这些利箭又伤在了要害处，每一刻都在夺取他的生机。
    能撑着一口气回来，已经是赵璟意志坚定。
    他的伤太重，若是想救回来，那就得求神仙了。
    赵元听完后，眼泪夺眶而出。
    她能觉察到父皇和母后之间的微妙氛围，但姜恬并没有把仇恨加诸在孩子身上，夫妻二人都在用心爱着她。
    为了给她留下太平盛世，赵璟不惜亲自出征，为她荡平阻碍，赵元怎能不感念。
    比起女儿的伤心流露，姜恬就显得平静多了。
    当了多年的掌权者，姜恬身上的威势越来越深。
    她拍了拍赵元的肩膀：“相信母后，你父皇会醒过来的。他舍不得我们。”
    赵元泪眼朦胧，可她相信母亲，重重点了点头。
    从这一日起，姜恬不再日日上朝，她会时不时去照看赵璟。
    赵元坐上了最高的位子。
    百官们也在暗暗准备赵元登基的事宜。
    阳光洒进寝殿，赵璟的脸庞苍白到几近透明。
    他胸口微弱的起伏证明这个人还活着。
    太医们多次给他诊脉，却不敢多说什么。
    赵璟跟活死人没区别了，也不知道皇后娘娘到底是怎么想的，还要让他们给他治。
    想治也无从下手，除非阎王爷松手饶过他。
    赵璟昏迷的时期，有两次就差被鬼差勾取性命。
    每一次太医来，都暗示要准备后事。
    可赵璟每一次都挺过来了。
    赵璟求生意志如此强悍，太医们后面也就不敢妄下断言了。
    赵元十六岁生辰时，赵璟再次差点失去呼吸。
    当时赵元脸都吓白了。
    姜恬依旧镇定无比，她静静看着赵璟，贴着他的耳边说了两句话。
    第一句：“你若是醒过来，往后我就跟你做一对平常的夫妻。”
    第二句：“若是你死了，裴子夜和江遇钦明日就进宫，有他们伺候，我的余生也不会无趣。”
    她说完后，赵璟的指尖微微动了动。
    微弱的呼吸又回来了。
    又过了一个月，赵璟醒过来了。
    三个月后，赵璟恢复得与常人无异。
    等到第四个月，赵璟颁布了退位诏书，将皇位传给了赵元。
    出去征战沙场那几年，赵璟荡平了所有在暗中窥探的势力，保证几百年内江山无恙。
    这才是真正的财富。
    而他和姜恬的政治谋略，也都传授给了赵元。
    赵元是个守成和进取皆备的人，可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父母给她铺垫好了一切，她只需在大道上挺直腰板前行就好。
    裴子夜和江遇钦作为两位能臣，成为了赵元的左膀右臂，辅佐着她治理江山。
    安排好了一切，赵璟和姜恬就退隐田园了。
    行军打仗这么多年，哪怕身体好了，赵璟的头发也全白了。
    他和姜恬一起走在山林中，就好像是两代人。
    其实他很清楚，之所以姜恬愿意跟他归隐，是怕他跟元儿抢夺江山。
    他是开国皇帝，不少人都忠心耿耿追随着他，只要他露出一点念头，别人一定会前赴后继为他效命。
    这些事他看透了却不会说出来，两人心知肚明就行。
    如今他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姜恬陪在他的身边，两人互相只有彼此。
    她想要制住他，他也乐意被她锁入笼中。
    他们在一个小山村里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没事就去种种地，闲着就去打打猎，经历了那么多年的风雨飘摇，赵璟的心难得获得了宁静。
    幸好两人都不老，即便赵璟身上暗伤不断，但比起之前体弱时还是好多了。
    至少在夜晚，他不会再像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书生。
    放弃了心里的桎梏，又深知姜恬不会再离他而去，赵璟也变得大开大合起来。
    云停雨歇，回回都要到半夜。
    黏腻的汗意相互交融，赵璟听着姜恬的心跳，无比的安心。
    他在姜恬身上落下无数的亲吻，轻松地把她抱起来。
    此处只有他们两个人，伺候她的事，自然是要他来做。
    直到如今，他也不敢问姜恬一句，她的心里到底有没有他。
    从一开始对她置之不理，那道伤疤就种下了。
    这些年浮浮沉沉，九死一生，赵璟时不时会做梦，梦到那一年，他没有将姜恬抛下，而是仔细跟她说了自己的筹谋，把她带在自己身边，让她在他的庇佑下，免去经历那些风吹雨打。
    而她，也会是他唯一的妻。
    只可惜，错了就是错了。
    时间倏忽过去，姜恬的生辰到了。
    她曾经对虎皮十分感兴趣，还问过他深山的老虎是什么模样。
    赵璟为了一份生辰礼，冒雨进了山。
    他武艺高深，如今也恢复了健壮，猎杀一只老虎不在话下。
    可没想到这一夜狂风暴雨不断，天空电闪雷鸣，他拖着一头老虎往下走，无意间踩空，竟然直直掉了下去。
    等他再醒过来，已然回到了他和姜恬的住处。
    感受到腿部带来的疼痛，赵璟这才知道他的腿断了。
    来不及多想，赵璟连忙道：“你见到那头老虎了？我特意保留了皮毛的完整，深山的老虎跟驯养的老虎并没有多大的区别，那块虎皮就给铺床用，到时候……”
    他还没说完，狠狠一巴掌甩在了他的脸上。
    赵璟愣住了，反应过来后，他连忙抓着姜恬的手看，果然，手心红了一片。
    脸庞的疼痛被他忽略，他连忙吹了吹姜恬的手：“是不是那头老虎被别人捡去了，以后我再给你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