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门开,顾白水走入了今夜的第二间密室里。
在这个时候的大厅里只剩下了浓厚的雾气和空荡荡的座椅。
老尸和黑无常已经进入了另外两个密室,然后从内缓缓的闭紧了石门。
不出意外的话,天亮之后应该只有一个人影能从里面走出来了。
灯火摇曳,石壁冰凉。
顾白水的身后传来了石门闭合的轻微声响。
他看着端坐在石桌后面蒲团上的老人,渐渐眯起了眼睛,也察觉到了一丝不太对劲的气氛。
这个麻衣布鞋的老家伙……是背对着自己的。
玄清宗的密室,是顾白水今夜的第二选择,也是一个看起来有些冒险的举动。
因为从拾圣会开始到现在,玄清宗的这位圣人都没有表现出任何异于常人的反应。
不管是听其他的老圣人们讲述,还是夜晚的试探,这位玄清宗老宗主都像是一位老神在在的枯木一样。
甚至连顾白水捅露出“人中有鬼”这个瘆人的消息时,
这个老人也只是轻轻的侧了侧头,眼帘眯成狭窄的缝隙,根本看不出来心中在想些什么。
他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任何话,苍老木讷的表情也没怎么变过。
这位玄清宗的老者,就像是一根深植在黑夜里的枯木一样,沉默无言,寂静无声。
所以顾白水也分辨不出来他是人是鬼,有什么秘密。
不过现在的问题是,这个封闭空间里,残留下来的鬼已经比人更多了。
大厅里只剩下了三支蜡烛还在静静的燃烧,另外的八支都已经熄灭。
三个活人,六只鬼。
能抓到活人的机会比抓到一只鬼要更难。
而且目前已知的鬼就有四个:顾白水、黑无常、老妖祖尸和姬家老大爷。
能大概推测出的活人是两个:太初星老和飘渺天婆。
剩下的道清宗鹤颜,玄清宗老者和风家圣人之间,还藏着两只鬼和一个人。
顾白水只剩下了三分之一的机会选中唯一的一个人。
而且更关键的是,
昨天夜里的多宝道人为了保全自己,费尽脑汁,给顾白水讲了整整一夜的故事。
他透露出了一个无法证实,但似乎很有道理,也让人头皮发麻的猜想。
到现在都没有被找出来的两只鬼,或许就是知天水和梦星河。
甚至有可能是传说中的轩辕和神农那两位堕落帝子。
这样一来,仅剩下的三座密室就变得万分神秘和凶险了。
无尽而漫长的岁月流逝,沧海桑田日月轮转,谁也不知道那两位死而复生的帝子……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
他们,或是它们,出现在拾圣会里到底有什么目的?
顾白水不清楚。
他唯一得知的信息,是昨天黑夜到来,道清宗鹤颜和玄清宗的老者共处一室,而且无事发生。
所以最直接的逻辑得出的结果,只能是两只相识的鬼物彼此选择了。
道清宗和玄清宗这两间密室里,藏着的就是另外的两只鬼。
而姬家老大爷是不死药寄生,不是被鬼替代,所以他也能欺骗过风家圣人,度过一个平安的夜晚。
环环相扣,一切好像都能说得通。
人和鬼的位置也就都被顾白水找了出来。
黑无常去了飘渺天婆的密室,老妖祖尸去了道清宗鹤颜的密室。
顾白水选择风家圣人才是最安全稳妥的选择。
但不知道为什么……
顾白水还是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从进入拾圣会到现在,已经发生了太多出乎意料,扭曲古怪的事情了。
顾白水偏偏有一种奇怪的预感。
那个从一开始就话很多的道清宗鹤颜大长老,才应该是剩下的唯一一个人。
他没那么聪明,也没有那么好的演技来隐藏自己的秘密。
相对于拾圣会里神秘复杂的其他人来说,鹤颜就只是一个心思单纯,没那么多故事的小老头儿才对。
鹤颜只是看上去有不为人知的计划和谋算。
但顾白水就是觉得,这个老家伙的言行举止中都流露出了一丝浑浊的愚蠢。
他才是被骗得最深的正常人,甚至顾白水怀疑,到现在为止这位道清宗大长老都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
“黑无常应该会给他一个临死前的大惊喜吧。”
顾白水是这样想的。
所以他也就愈加好奇,玄清宗这个深藏不露的木讷老者到底是什么来历了。
一定是一只鬼,一只在晚上欺骗了鹤颜的鬼。
于是顾白水踏入了这间密室,想要看看这只鬼的真实面目。
……
但顾白水没想到,在密室里迎接自己的会是一个老者的背影。
还有一根……在半空中缓缓蠕动的黏肉藤蔓。
是的,顾白水目光停留在的地方,是一根长着密密麻麻肉须的触手藤蔓。
这根藤蔓通体血红色,表面附着着粘稠的液体,端部长着一朵大红色的花骨朵。
石室还里弥漫着一种甘甜的香气,似有若无渐香渐浓,让人一闻就会产生身体沉重和思绪迟缓的幻觉。
顾白水看着这根诡异的藤曼在半空中飞舞蠕动。
它的根茎一直向下,被那个布衣老者的后脑遮得严严实实。
所以顾白水也看不见老者的正脸。
他不清楚,到底是这个玄清宗老圣人怀里抱着一个花盆,还是说这根藤蔓本就是……从老者的嘴里长出来的。
“看来现在的老人,都是喜欢养些花花草草啊。”
顾白水眯了眯眼睛,表情有些平静也有些无语。
老人家喜欢养花他是可以理解的,但能不能养的方式不这么的惊悚和血腥?
非要把种子塞进嘴里,尝尝味道是吧?
密室里那个一直背对着石门的老者,似乎也察觉到了背后的动静。
他枯瘦的身体诡异的晃动了一下,没有转过头。
但却有另一根更细小的粉嫩藤蔓,从他的脸部边缘爬了出来。
那根粉红色的细小藤蔓像是一条刚刚出生的幼蛇一样,在老者的脸颊和脖颈上蠕动着。
从顾白水的角度来看,那条幼蛇的根部很像是扎在了老者的口腔里,头部向外攀爬,沿着老者的脸部皮肉,向背后抬起了头。
这根细小的粉色藤曼,和在半空中扭动的那根粗大成年的深红色藤曼一样,都长着一个“含苞待放”的头部。
只不过成年的红色藤蔓低垂着更大的“头颅”,背对着顾白水。
而那根幼年藤蔓则是费力的绕过老者的脸颊,然后缓慢的仰起了头,用粉嫩的花骨朵和顾白水对视着。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顾白水眼神微顿,目光停留在了幼年藤曼缓缓抬起的“脸”上,就像是真有一个生命在和他对视一样。
枯瘦的老者像是一个没有灵魂的尸体,也更像是一件容纳藤蔓的器皿。
两根藤蔓反而更像是占据了这个身体主导的意识体。
余光轻瞥,顾白水又看到了另一根相似的幼小藤蔓,从老者左侧的头发里探出了“头”。
两根幼小藤蔓缠绕过老者的后脑,无声的和身后那个年轻人对视着。
然后,在顾白水的注视下。
两根幼小藤蔓的花骨朵,就这么缓缓的裂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