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浅口中的刘叔是一个文质彬彬的中年人。
他本名刘全,三十余岁,五官长得很普通,没什么特点。
不过这个中年人时常面带笑意,温温和和,给人一种很安心可靠的感觉。
“小浅,你先回家吧,等饭做好了我叫你。”
刘全站在篱笆外,拎着一筐满满的草药,没有走进院子,只是停在了门口。
从陈浅的口中,刘全得知了院子里这个年轻人的来意。
他略微思索,对顾白水礼貌的笑了笑:“不介意的话,这位小兄弟去我家聊聊?”
顾白水抬起头,和刘全对视了一眼,然后点头回应了一声:“不介意,应该的。”
有些事,还是应该和村庄里的大人聊。
陈浅有些懵懂,轻蹙眉头,但也没多问什么,她带着一束白花回到了自己的屋子,掩上房门,还不忘探头对门外的顾白水说了一句:“那一会儿见。”
“吱嘎~”
里面的屋门闭合,站在外面的刘全也拉开了院子的大门,对着顾白水和善的笑着。
这个动作更像是邀请,但也隐约有一种……被外人侵犯领地,表示驱逐的意味。
顾白水没什么表情,保持平静,顺从的走出院子。
刘全的家在对面,是一栋很古朴的老宅,门没有上锁,从里到外都很干净规矩。
顾白水对老宅里的情况心知肚明,
因为在此之前他已经在宅院里逛了一圈,只是确定不了宅院主人的年纪和性别。
刘全拉开宅院门,把顾白水请了进去,然后朝街道对面抬了抬眼,轻轻的关上了大门。
片刻后,
街道对面的窗帘掀开了一条缝隙,一双明亮的眼睛悄咪咪的躲在窗后,看了眼老宅,缩了回去。
……
刘全把筐里的草药放在一边,从橱柜的顶端取下了几块看上去还算新鲜的红肉。
他没管家中的客人,而是自顾自的握住刀柄,开始切肉、做菜。
自始至终,一言不发。
好像从走进这座宅院之后,刘全就变成了另一个人,从彬彬有礼变得冷漠平淡。
更奇怪的是,顾白水对此好像也不意外。
他也没有主动和刘全搭话,而是坐在一把崭新的木椅上,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那整整一筐草药。
两个人、在一间屋子里,毫无交流。
不久后,后厨内飘散起诱人垂涎的香气。
刘全很熟练,只用了半刻钟就做好了三四道色香诱人的菜肴。
“当~”
盘子摆在桌面上,中年人却找了一把椅子,僵硬的坐了下来。
他似乎忘记了刚刚答应陈浅叫她吃饭的事,而是自己夹了一块肉,放在了嘴里。
细细咀嚼,吞入腹中,刘全也一直没什么表情。
“尝一下?”
这是刘全在屋里对顾白水说的第一句话。
顾白水微微抬首,瞥了眼盘子里依旧鲜红的肉块,默默的摇了摇头。
“这肉不干净。”
刘全否认:“只放了几年,肉都用灵冰棺封存,和刚宰杀的时候没两样。”
顾白水抬了抬眼,瞳孔内的情绪愈发淡漠。
他问:“什么肉?”
刘全笑了笑,露出一口森然的牙齿:“你觉得呢?”
顾白水转过头,看向了空荡荡的村庄,他什么都没说,但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是羊肉。”刘全随口说了一句,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解释。
他再次的夹起一块肉,放在嘴里咀嚼了两下,然后面无表情的吐了出去。
“我不喜欢吃肉,任何生灵的肉都一样……只是小浅很喜欢吃肉,所以我给她经常做。”
顾白水突然转过头,瞳孔深处掠过了一丝恐怖的寒芒。
但这一缕寒芒消失的很快,等到刘全转过头的时候,只看到了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你不吃肉吗?”
“我吃素。”
顾白水随手从筐里扯了一把草药,放进口中,嚼了两下,然后也吐了出去。
很苦,贼难吃。
刘全也不在意,那些草药都是他在寂静林里种的,长了几年,割了一茬还有下一茬。
“你是从哪儿来的?”刘全问顾白水。
“从别的地方。”
顾白水的回答很含糊。
刘全又问:“你不知道寂静林是我的领地?”
顾白水摇了摇头:“没人告诉过我。”
“哦,也正常。”
刘全想了想,点了下头:“穿越者都没了,方圆几千里的灾厄……也被我杀了个干净。”
“你是意外闯进来的,怪不得你。”
顾白水微挑眉头,反问道:“你杀了这里的灾厄?为什么?”
刘全说:“喜欢清静,它们太吵了。”
“你也是灾厄,不是吗,医生?”
顾白水直视着刘全,点明了“它”的身份。
这个中年人是一只活着的人形灾厄,医生。
顾白水在黄粱梦中也见过一只幼年的医生,那只医生被圈养在山崖洞窟内,浑身漆黑,也是人型轮廓。
但眼前的中年人,明显是一只越过了成熟期的医生,幻化成人的相貌,几乎看不出破绽。
刘全抬起头,双眼逐渐漆黑如墨,脸上的五官也变成了乌黑色。
它显露本相,胸腔里传出了麻木淡漠的声音:“医生,人族的书上是这么叫我。”
“不过已经很多年没有人发现过我的本相,都快忘了自己不是人了。”
刘全混在人群里,装了很多年。
如果不是今天遇到了一只从未见过的奇特灾厄,它都快想不起自己长什么样子。
“我是医生,你是什么?”
刘全提出了心里的疑问,它还是确定不了坐在对面的年轻人到底是什么东西。
在他的身上,刘全嗅到了和自己很相似的本源,但也只是其中一种。
除了同类的气味之外,刘全至少还辨别出了三种以上的灾厄……这说明,眼前这个人畜无害,伪装的很好的家伙,是一只食物链顶端的怪物。
它吃过灾厄,远不止三四种。
刘全对顾白水很感兴趣,心中保持着解剖研究的好奇。
如果不是这样,
刘全不会允许别的活物踏足自己的领地,更不会允许他走进街对面的院子里。
他应该死在村庄外,和那些被肢解在森林里的的普通灾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