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云想衣裳花想容
作者:璃华   大人又被贬官了最新章节     
    贺境心和宋钺绕到了正门外,正要推门进去。
    “宋夫人。”崔氏急急地喊了一声。
    贺境心扭头看向崔氏,崔氏许是走的比较急,此时额角都渗出了一层细汗。
    “谢夫人。”贺境心不动声色地退开了一步,“实在抱歉,我是查到这屋子后面被人点了纸钱,想进去看看这是何处。”
    如香讶异地看了贺境心一眼,自己之前明明说过这里是书房的啊。
    崔氏显然也很意外:“纸钱?这里是大爷的书房,何人敢在这里烧纸钱?如香,你去问问。”
    如香忙道:“是,夫人!”
    如香弯着腰往后退去,直到退出去一段路,才转身低着头跑了。
    贺境心:“夫人,我想进去书房一看,不知夫人可允?”
    崔氏犹豫了一下道:“大爷的书房,寻常人不许进去。”
    贺境心一本正经地认真道:“正因为如此,这里说不定能查到点线索,如今谢家主被人害死,必须抓住凶手,否则家主岂不是死不瞑目?”
    崔氏沉默了一下,随后上前一步,自己推开院门,“既如此,我可否和宋夫人一起看看?”
    贺境心知道,她这是担心她触碰到谢家的机密。
    贺境心对谢家的机密倒是挺感兴趣的,因为他爹以前来过谢家,也不知道有没有留下一些痕迹。
    贺境心跟着崔氏走进书房。
    谢家主的书房很大,分为内室和外室,外室放了好几书架的书,世家比普通人家矜贵,其实很大程度上就是贵在这些书籍和知识上,自魏朝开始,世家势大,渐渐形成垄断之势。
    贺境心目光从书架上扫过,随后走入了内室。
    内室的后面,是一扇窗户,贺境心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外面正是贺境心发现的,烧纸钱的地方。
    宋钺此时,却被书架上的那些藏书吸引了大部分的注意力,他眼中甚至出现了一丝狂热,他自小熟读各类书籍,市面上能找到的,他几乎都看了一个遍,这里的这些书,他竟然有许多册听都没有听说过,这难道就是世家的实力吗?
    世家垄断书籍和知识,寒门子弟一书难求,想要出仕,要么给世家递拜帖,要么扬名天下,才识出众,要么就是参加科举,考中进士,自然也能为官做宰。
    只是这几种都很不容易,因为一旦寒门之子和世家子弟一起竞争,寒门子弟总会在一些方面逊色几分。
    宋钺算不上是世家子弟,但也绝对不属于寒门子弟。
    本朝商户地位并不算高,商人之子可以出仕,但很难考中。就算是考中,同僚们也大多不屑与他们为伍。
    宋钺之所以不受待见,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大哥继承了父亲的衣钵,是灵州的一个大商户。
    当初宋钺之所以和杜引章能玩到一起,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两人的背景很相似,都是商人之子,咱们谁也别嫌弃谁。
    贺境心瞥了一眼外间,用一种看真爱的眼神看书架上的书。
    贺境心冲着崔氏歉意一笑,“谢夫人,家夫爱书如狂,实在是……”
    崔氏脸上露出一丝伤感之色,“我夫君也是这般爱书如命,每日回来之后,总有很多时间泡在这里,与其说是与我成亲过日子,不如说是在和这些书过日子。”
    贺境心在内室走了几步,内室是个小书房,摆放了一张书桌,连接内室的,还有一个小小的卧房,想来是留着谢家主看书或者是处理事情累了,稍作小歇用的。
    贺境心打量了一遍内室小书房,里面打理的还算干净,她稍微检查了一遍,可是摆在明面上,能被翻看的这些,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
    贺境心不免有些失望,但她也明白,这些世家的家主,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要是非常重要的东西,绝对会藏得只有他自己知道。
    贺境心指了指里面的休息间,“我能进去看一眼吗?”
    崔氏:……
    我说不能,你就不去了吗?
    崔氏:“自然是可以的,宋夫人请便。”
    既然都已经让进书房了,何必要阻止,没必要。
    贺境心就走进了里面的小房间,小房间里,床上被子并不整齐,有掀开的痕迹。
    贺境心问:“谢夫人,昨天晚上,谢大爷是不是留在这里休息了?”
    崔氏点头道:“是,他说这些日子有些忙,让我不要熬夜等他,他忙完了,直接在书房里对付一晚也行。”
    贺境心了然地点了点头,她走到床边,看着床上的被子,她发现,被子里面似乎有些不平整,她伸手,一把拉开了被子。
    就见被子里,放了一幅卷起来的画轴。
    贺境心拿起画轴,这画轴卷的很粗糙,像是被人急匆匆地,于慌忙之中仓促地卷起来的一样。
    崔氏下意识上前一步,“我夫君,素来喜欢丹青 ,这怕是他心爱之画。”
    贺境心将画轴上的系带拉开,一点点将画轴平铺,“心爱之画,怎么会卷的如此匆忙?”
    贺境心的目光落在被自己展开的画上。
    崔氏看到了画的内容,整个人明显愣了一下。
    “云想衣裳花想容。”宋钺的声音从贺境心的身后传来。
    就见,原本还沉迷在外书房那一堆书之中的宋钺,不知何时已经跟了过来,他看着被贺境心展开的画,“这美人图画的挺好啊。”
    崔氏的手,攥紧了又放松,她面上有一闪而过的难堪,但她很快地镇定下来。她看起来似乎并不介意自己的丈夫休息的内室里,藏着这样一幅美人图。
    “叫你们见笑了。”崔氏低声道。
    贺境心摇了摇头,她正在观察这幅画。
    如宋钺所言,这是一幅画的颇为不错的美人图。
    画纸上,一个翩然佳人悄然而立,那佳人面上带着浅浅的微笑,一双眸子含羞带怯,似乎有着说不尽的柔情蜜意要与人诉说,佳人怀中抱着一把牡丹花,那牡丹上了色,但许是画的时间太久了,颜色稍稍有些褪色,但依然能看得出来,那是一把四色牡丹,姚黄魏紫,赵粉欧碧,竟是将四大名品都囊括在内了。
    牡丹花国色天香,佳人闭月羞花,搭配在一起,竟说不上是花把人衬的更娇艳,还是人把花衬的更明媚。
    而画的左上角,便是提着“云想衣裳花想容”这一行字。
    贺境心看向崔氏,崔氏已然调整过来自己的状态。
    作为世家大族的当家主母,崔氏十分的合格,就算是之前,目睹了自己丈夫的死亡,也依然维持着自己的体面,没有崩溃,甚至都没有在人前落泪。
    现在,目睹自己丈夫藏着的美人图,看起来也全然不在意。
    贺境心:“谢夫人,可知道这画上的美人,是谁?”
    崔氏轻轻摇了摇头道:“不知,我很少进书房来,之前也不曾见过这幅画。”
    贺境心想起了那个荒废的院子。
    如香说,那里曾经住着老爷的妾。
    贺境心脑海中,谢家完整的院落呈现出来,那院子距离主院的距离并不远,甚至有点近的离谱。
    贺境心问道:“谢夫人,这个书房,一直是你丈夫用的吗?”
    崔氏道:“我是二十二年前嫁进来的,自那时候起,这个书房就是我丈夫在用。”
    贺境心又问:“那你可知,离这里不远的那个荒废了的小院,是什么时候开始没人住的?”
    崔氏道:“我嫁进来的时候,那个院子就是锁着的,之后一直不曾住人。”
    宋钺似乎想到了什么,正要开口,贺境心却悄悄在他腰上拧了一把,宋钺撕了一下,只觉得有点委屈,做什么又要拧他!
    贺境心:“谢夫人,如今这府中,有伺候超过三十年的老人吗?我有些问题,想要问一问。”
    崔氏想了想道:“厨房的陈妈妈,是老夫人的陪嫁,不过她这会儿在花厅那边,张大人在问话。”
    贺境心把手里的美人图重新卷起来,抓着带走,“既如此,我们也去花厅吧。”
    崔氏点了点头,转身率先走出了内室。
    在离开了旁人视线的一瞬间,崔氏脸上强装的镇定终于挂不住了,有一种恶心感油然而生,她有点想吐。
    她脚下加快了一些,后背挺得笔直,她自小被教养着,无论遇到什么,都不能慌张,都必须保持镇定,维持住世家大族的体面,她活得犹如一张时时刻刻紧紧绷住的弓,她不知道自己要维持这种体面到什么时候,她害怕再多待一会儿,她可能会再也绷不住。
    贺境心和宋钺走的并不快,慢慢地和走在前面的崔氏拉开了一段距离。
    宋钺扯住贺境心的手臂,低着头,目光直勾勾地盯着贺境心,“你刚刚为什么要掐我?”
    贺境心:“那你刚刚想开口说什么?”
    “我想说,为什么老爷小妾的院子,要和长子的书房那么近。”宋钺道,“这很不合理。”
    贺境心:“所以说啊,你被丢到大理寺去坐冷板凳是有原因的。谢夫人刚刚死了丈夫,转眼又发现丈夫私藏美人图,你再问她,为什么小妾的院子为何如此近,是想暗示什么?”
    宋钺愣了一下,“我只是单纯的想知道。”
    贺境心没好气道:“我知道,所以我只是掐你一下,有些问题可以问,有些问题,不要问,别往伤心人的心上再扎一把回旋刀。”
    美人图上,美人怀抱的那一捧四色牡丹。
    花厅内,被种在桌子里,虚抱着牡丹花盆的,已经死去的谢家家主。
    荒废了那么多年的院子,还有烧在书房后面的纸钱。
    这几乎是明目张胆的在暗示,谢家家主和那位小妾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但这很奇怪啊,哪家的当家人会这么安排院子。
    二十多年前,谢家当家的还是老家主,也就是谢家主的爹,当家主母也是谢家主的娘,哪个做娘的,会把老子的小妾,安排在儿子的书房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