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只有这些?这几天的收益都不怎么样啊。”疯牛大哥紧锁眉头,用手指点着马克带来账册问道。这是他今天会见的第二个人。
这是个戴眼镜的中年男子。他很瘦,也很矮,他正低着头,恭恭敬敬地站在大哥面前。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衣服。衣服显得十分臃肿——现在的他看起来,就像是个被人强行塞进盔甲的小孩一般。这貌似并不是他自己的衣服。他的耳朵缺了一只,似乎是被刀子割掉的,那条伤疤就像只蠕虫似的挂在他的脑袋右侧,让人感觉甚是恶心。他是大哥的专属‘理财规划师’。但他既不是帮里的成员,也不是被疯牛雇佣来的,而是一种名为‘票’的存在。叔叔说,这个人以前是某个大公会的会记,但因为爱赌,所以失去了所有。他是在几个月前才成为‘理财规划师’的。他是大哥亲自从‘逼单房’里带出来的。但具体原因不详。
马克吞吞吐吐,又小心翼翼地回答,“城区……封锁了……咱们的客人也变少了……等解封……应该……应该就会好起来的……对,应该会好起来的……”
“解封?”疯牛将账本重重撂在桌子上,啪的一声响起。疯牛瞪向他,眼里全是不满的神色。
马克被吓得一哆嗦。他将头低得更低。
“应该?”疯牛冷哼一声道,“那你告诉告诉我,侦探公会什么时候会大发善心,把关卡解封呢?”
“这个……我……我真不清楚……”马克用颤抖的声音回复。
“不清楚?哈,我他妈还以为你会知道呢!马克,我想听的可不是这个,而是建议——能解决目前问题的建议。”
马克蠕动几下喉咙,“等解封……侦探公会不可能封闭关卡那么久……都是麻烦……他们最怕麻烦……或许没几天……他们……他们自己就烦了……侦探公会的人都很懒……他们,他们一定会烦的……等到时候……咱们就可以……”
然而话未说完,疯牛便直接将手边的烟灰缸砸了出去。烟灰缸飞旋,撞到马克的额头。马克嗷的一声惨叫,他被砸出了血,他也被砸出了泪。他瘫倒在地,抖如筛糠。他大声求饶,还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脑袋。
“大哥,我错了,大哥,别打我……”
鲜血顺着他的指缝流淌出来。拜兰看得目瞪口呆,心惊胆战,手脚冰凉,浑身发麻。
“等你妈!”疯牛扯着嗓子怒吼道,“老子等不起,明白吗?!兄弟们也等不起,明白吗?!”
马克在地上缩成一团,大哭道,“大哥,我错了……大哥,我这就想办法……大哥,别打我……”
“那他妈就想啊!你他妈不是说自己很聪明吗?嗯?你他妈不是说开普塞的假账都是你做的吗?那他妈就赶紧想啊!老子把你从逼单房里放出来,可不是让你来吃闲饭的!懂?操你妈别他妈嚎了!老子心烦!”
马克连忙收声,然后颤抖着道,“我这就想……我这就想……”他抹抹眼泪,瘫坐在地上,然后用手指在瓷砖上边写边画,口中还念念有词的,就像是在做科研似的。
“他妈个废物!”疯牛怒骂一声,随后指指他面前的高脚杯。
拜兰会意,连忙给他斟上酒。可他止不住地颤抖,所以酒水并没有四平八稳地落入杯中,酒瓶和酒杯,也碰撞出了叮叮当当的动静。
他担心自己也会被大哥丢东西,于是连忙道歉道:大哥……我错了……我刚才手抖了……我没倒好酒……
疯牛看向他,随后一怔,接着突然笑道,“刚才吓到你了?别害怕,我不是冲你。”
拜兰怯懦地回答,“没……没有……不敢……”
疯牛指着马克的脑袋说,“知道这个货,是个什么来路吗?”
拜兰摇摇头,“不……不知道……”
疯牛吁了口气道,“为了赌钱,连老婆孩子都能卖掉的废物!老子最看不起这样的孬种!他妈的,连老婆孩子都能卖,他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拜兰,记住,做人要有底线,否则,我们同畜生无异。”
看来大哥不会冲我发火……拜兰稍稍放下了心。他偷偷松了一口气。
“是,大哥,我记住了。”
疯牛喝了一口酒,继续道,“拜兰,知道‘顶端’吗?”
“这个……真不知道……”
“就是一种……呃,算了,反正你也不会玩这个,我就不跟你解释了。你知道它是一种‘以小博大’的赌彩游戏就行了。”疯牛微微一笑,“马克就是因为玩这个,把全部身家都输给我了。拜兰,你知道吗,这货以前还是开普塞公会的财会师呢——不仅挣得多,社会地位也高,而且还从来没吃过什么苦……马克,你哪个学校毕业的来着?”
马克讨好般笑道,“霍曼经济学院……”他眼里有一丝骄傲闪过。但刚和拜兰一对视,他眼里的骄傲就变成了羞愧与痛苦。他低下头,重新做‘科研’去了。
“霍曼大学啊,名牌呀,”疯牛冷笑道,“这个货,还是研究生毕业的呢。可惜,啧啧,就是喜欢玩刺激的,可惜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双手,所以呀,房子卖了,车子卖了,工作也没了,然后呢,他老婆孩子,也走了。马克,你还欠我多少钱来着?”
马克重新抬头,陪笑道,“三百六十元七角八分。大哥,我都记着呢,利息也算都进去了——包括今天的利息。”他额头的鲜血还在流淌,但他就像感觉不到任何疼痛似的,一点痛苦的样子都无。他再次低头,再次‘科研’。
“你看,记性多好,聪明吧?”疯牛笑道,“所以我才会让他负责‘算账’这一块。我本来看中的是他的才华,我本来是想让他帮我们走上正轨,可这个货,呵呵,一点都不争气,也一点都不懂得感恩,所以我才会发那么大的脾气。”他晃晃酒杯,深吁一口气,然后冷冷盯着马克道,“马克,如果只是记账的话,我用得着你吗?嗯?”
马克抬头,重现惊慌胆怯的神情。他满是恐惧地看向疯牛。
疯牛又出现了发火的迹象,“你的脑子呢?你的计谋呢?嗯?这都多少个月了,你怎么一点好的建议都没给我提呢?我要的可不是会计,你他妈不会不明白吧?”
马克慌张解释道,“大哥……侦探公会封锁关卡……和那位大人被……被抓……完全不是我能预料到的事情……大哥,这几个月,我也一直在努力策划咱们的‘上岸’模式……而且已经初见成效了,咱们投资的那个项目,下个月就要动工了……那个项目很好,市场反应强烈,如果我们……”
疯牛猛地一拍桌子,大怒道,“康纳德都他妈被抓了,还他妈上什么岸?老子现在要的是最直接的收益!说白了就是钱!别他妈再跟我扯什么投资!老子不投!”他咬着牙,指向马克的鼻子,阴狠道,“马克,我告诉你,赌场的事,如果你今天再想不出解决方案来,看我不把你重新关回逼单房的!你另一只耳朵,他妈的是不是也不想要了?”
马克倒抽一口凉气,“我这就想……我马上想……大哥……我不回去……我这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