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泽很少有这样的机会，能好好看清殷琇语的面容。
    他将滑落的外衫往她的方向拉了拉，动作间，眼睛却没有移动半分。
    目光从她的眉眼处细细往下滑落，来回打量，澄澈的眸中此刻只能容纳她一个人，神情专注而深情。
    殷琇语身上的气质十分独特，干净温良，面容称不上惊艳，却让人看着很舒服。
    像是雨后的山茶花，莹莹动人，微弱却不会在雨中消散的香气，沁人心脾。
    不能说山茶花是百花丛中最美丽的一丛。
    毕竟每个人的喜好审美各有差异，难以抉择出最美丽的花朵究竟是谁。
    但却有一件毫无疑问的事情，这株山茶花已经在他心中扎根，无法拔除。
    “唔……冷。”
    夜晚的凉意总是无孔不入的，它从四方八方赶来，从各种缝隙里偷偷溜进，钻进人的皮肤。
    篝火烧了许久，能够带来的热意变少，殷琇语睡着睡着，皱起眉头，身体不由自主地往身边的热意凑去。
    燕泽身体提前恢复之后，就不再是四肢僵硬的状态，一个习剑的修士，身体自然是暖洋洋的。
    脖颈被微凉的脸颊贴上时，他的眼底闪过抹惊喜的意味。
    即使知道这个动作不过是出于身体的需要，并没有任何喜欢的意思，他还是不由自主为着这份亲近而高兴。
    他小心地将又被她乱蹭的动作掀掉的衣衫捡起，仔仔细细将她全身都裹好，边边角角都不落下。
    才几乎是以一种小心翼翼的状态，伸手，隔着外衣揽过她的肩头，让她的头靠在自己肩上。
    这个动作，既能够保证殷琇语能从自己身上汲取到温暖，也能够让她熟睡时有个靠着的位置，睡起来更加舒服。
    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无比小心，像是生怕惊扰到她的休息。
    幸好，殷琇语并没有被打扰到，头靠在温热的肩头时，睡得更加恬静，连嘴角都忍不住露出一抹浅浅的笑意。
    燕泽就这么看着她。
    看着她如栖息的蝴蝶一般低垂的眼睫，看着她安静的睡颜，看着她嘴角的笑意，像是一瞬间渡过了沧海桑田。
    他没有一点睡意，一整夜就这么看了过去。
    直到天空露出一抹鱼肚白，霞光开始往外散发光芒，日色渐渐升起，安静温馨的夜晚也要过去。
    燕泽这才起身，将殷琇语提前安顿好，准备先去外面打猎备些早餐。
    离开前，想到她再起来，两人也许就会是针锋相对的场景，心底蔓延过一阵不舍。
    他站在原地思考了一会儿，眼神变得心虚起来。
    确认殷琇语还睡得安稳，单膝半跪在地上，印了一个轻柔地像是云朵飘过的吻在她的额头上。
    他爱他，渴望她，也……珍视她。
    ——
    燕泽带着殷琇语在外面待了差不多七八天。
    他没有一个确定的目的地，躲着缪离的搜寻捕捉就是唯一的目的。
    因此，燕泽心态很是放松，像是游山玩水一般，带着殷琇语往来于不同的城镇。
    白日里去体验当地的风土人情，离开了常住的小村庄与奢华的魔界宫殿，殷琇语第一次发现外面的世界是那么热闹。
    繁华的城镇里，高高的酒楼设计精巧，夜里灯笼一层层高高照起，灯火璀璨明亮，美得她都无法闭上眼睛。
    不那么繁华的小镇子上，安安静静的小桥流水，几个小孩儿拿着竹蜻蜓在巷子口追逐打闹，也是另一样美丽的风光。
    到了夜里休息时，为了减少暴露的风险，燕泽不会选择在人群密集的城镇里居住。
    他们有时是在野外露宿，有时候则是在附近人少一些的农户家中借宿。
    只是并非所有农户家都有多余的房间，大多数情况下也还是在野外露宿。
    但有了第一夜的经验，燕泽有意识地改变了下夜里居住的环境。
    他替一家商人家除了妖魔，得到了一笔不错的报酬。
    这笔钱给殷琇语买了几套衣裳，换下了那身鲜艳的红色嫁衣。
    还买了床薄毯，不算很厚，在夏季的夜晚，也足够让人夜里不会觉得寒冷来。
    到了夜里，燕泽脱下外衫放在地上或者宽大的树桩上，隔绝下面传来的凉意，再盖上薄毯，保持篝火不灭，即使在野外，也不会觉得寒冷不舒服。
    燕泽有些过于体贴，除了提出要去找缪离不被同意之外，殷琇语提出的其他要求他都一应答应。
    只是殷琇语仍是不明白，他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他既不是将她带离魔界重新送回人界安置，也不是因为心中的爱意强行将她困在身边逼着她接受。
    若是不知道内情的人，怕是以为他们是好友出游呢。
    但殷琇语不得不承认，比起那些日子阿离有事自己被独自留在陌生的魔界生活，这样四处游玩的日子她更开心。
    渐渐的，相处中，在新婚之日被强迫带走的紧绷关系，也有了些浅浅和解的意思。
    离开魔界的第九日，这一夜，燕泽将休息的地方选在了一处清静的山洞。
    里面的枯枝杂叶被他提前打扫过，如往常一般点起篝火，在靠内侧避风的地方用干草与干净的外衫临时铺成了一张小床。
    对比他自己随意搬来的一块大石头的休息地方，殷琇语可以轻易看到自己被特别对待之处。。
    她坐在了“小床”旁，眼睛直勾勾地看向橙红色的火光，心情复杂。
    这么多朝夕相处的日子下来，殷琇语确认了他对自己真心实意的心意。
    他的喜欢与阿离的表达方式不同。
    阿离性格直接，有什么就说什么，会常常用亲密大胆的话语和动作表达喜欢。
    燕泽不一样，大概是在宗门里受到的教诲，他性子内敛寡言。
    喜欢她，在感情方面又无比生疏，只会暗暗地用关照的行动表示自己的爱意。
    这样润物无声的关心喜欢，全被殷琇语看在眼里。
    她本就不是十分铁石心肠的人，对燕泽的付出看在眼里。
    她不能接受这份感情，却因此，更希望他与阿离之间不要因她，闹到两败俱伤的地步。
    想着，殷琇语叫住了正准备出去给她打些净水回来的燕泽。
    “燕公子，我们聊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