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了吴福港的解释，也有些沉默。这吃江湖饭的确也是如此，否则明明这些黑老大。已经赚得盆满钵满。可是偏偏他们一个个都贪得无厌，依旧我行我素，不到进牢狱那一刻，就不会停止他们的作恶。
    我们外人看来，既然已经赚到了钱，就应该抓紧改换思路，做一些正行，赚一些正经钱，也不至于到了恶贯满盈被政府收拾的那一天。
    但是吴福港这么一说，其实也确实是这么一回事。那些所谓的小弟，一个个整天不干正事，还花天酒地，这得需要多少钱来支撑这样的消费。而他们的收入来源只能指望老大的生意，所以作为这些混江湖的头头，每天早上眼睛一睁就是几十个人的吃喝拉撒。你要不搞点邪的生意，根本没有办法应付这么多人的开销。
    你要是想着削减些人，你的实力马上就会萎缩，接着就是被其他的势力所吞并，到时候你依然是连渣都不剩。所以徐队长和金老板，陈老板这样的人，表面上看在人前风光无限，好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其实要维持这样的地位，所花费的代价也是正常人难以想象的。
    就如我们坐台女案件里面那些内保，他们应该算是场子里面的黑道，但是这些人依旧消费极高，厂子里给的那点保护费远远不够他开销的。所以这些人会时不时的到外面找些偏门捞，有时也会盘剥一下场子里的小姐，对他们来说也是无奈之举。
    吴福港这两年做的蔬菜生意，表面上看，它垄断了上游的进货渠道，应该可以说是一本万利。可是三哥这边拉着这么大的队伍，全指着他这点蔬菜生意的利润分成，这肯定是不够的。
    所以三哥会时不时的拿吴福港开刀，从它的利润分成里面克扣一些，去填他自己的窟窿。这才导致三哥的人品败坏，吴福港要做事，要继续发展下去，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所以他才想出了这一条新的生财之道，可是一开始就让两股势力都盯上了，毕竟这条财路利润太高，钱来的也容易。关键这个行业是政府支持的，政府需要有人来做这些事，因此里面有些鱼龙混杂，政府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我想通了这个道理，又思索了一下，提出了我的一些想法：“港兄，你的难处我也理解，现在你要拉一支队伍，的确很难。关键是你手头的人都不是你自己的铁杆弟兄，真正到了要命的关头，谁知道这些人是姓汉还是姓曹。尽管困难很多，但是我觉得你还是有必要做自己的事，拉自己的队伍。我觉得像三哥他们这样大水漫灌式的操作，迟早有一天会被拖垮，这一定不是长久之计。因为三哥大量的资金，养着一大帮的闲人，有事没事就在高消费场所里面泡着，你们就算是有座金山也会被吃空的。这样带队伍的方式肯定不适合，而且长此以往，一定是会累积大量的恶业，这黑锅就全由你们这些头头脑脑的担起来。因此我觉得，你要拉自己的队伍，要改变方式，不能像三哥那样只讲义气，不讲效率。你自己的队伍中，你作为老大，你得分清楚哪些人有用，哪些人是混日子的，有用的人要花费重金养起来，混日子的人抓紧清理掉，这样可以减少开支，也能增强你队伍的战斗力。”
    吴福港说：“小林哥，你的道理是不错，可是我手下这些人，我也分不清楚哪些人是真正有用的。你想我们出去做一些盘外招，总得有个十几个弟兄跟着你心里才踏实。可是这些人你平时不养着，你到要用的时候，哪里能够一呼百应呢？三哥也想分清楚，谁是忠谁是奸，可是这几年下来除了自己另投他路的，他又能真正把谁赶走。他就怕落一个不讲义气的坏名声，把自己的队伍给搞散了，真当遇到要紧的事情的时候就没人呼应了。”
    我举起一只手，一边扳手指头一边说：“港兄，你先别急，听我慢慢跟你数落。我觉得你的队伍里面，你要区分情况，有几类人你就必须得养着，有些人你可以泛泛之交，甚至临时拼凑都问题不大。我先说必须养着的人，第一类就是给你提供情报的人。这就好比我们警察的线人，这些人是你的眼睛，是你的耳朵。没有他们你的嗅觉和视觉都会不灵敏，真的有什么风吹草动你就会听不到看不到，这样是非常危险的。第二类人就是懂你生意运营的人，这些人的地位就好比你在三哥他们队伍里的作用。你是你们队伍的财源，是生意经，有些生意的拓展都要靠他们来做，这些人你必须贴心，也必须是你牢牢把控的人。第三类人就是你执行计划的具体执行人，你们可以叫他们马仔，也可以叫打手。泛泛的马仔你不需要养着，平时维持着关系就可以了，需要用的时候花钱叫人，甚至可以临时拼凑。但核心的马仔就非常重要，这样的人是替你干脏活的，不需要多，有个几个就可以了。所以我帮你粗略估计一下，这三类人你养起来，这最多也不超过10个人。其他的费用你要用来维持和上层的关系，尤其是和政府部门的关系。徐队长他们占的优势就是徐队长本身就是我们衙门的人，所以在这方面他比较容易搞好关系，平时维护起来也比你们简便的多。这一点是三哥无论如何比不了的，你也比不了。所以我说你在山阳，千万不要想着和徐队长他们抢资源抢生意，否则你真的会死的很难看。”
    我的分析有些拗口，吴福港一时之间也听不明白，更加想不明白。尤其是关于情报线索这一块，他并不觉得有多么重要的作用。反正他知道的好多消息都是通过他们那些马仔收集过来的，他觉得这些消息来源完全是可以和马仔同一的，不用单独归一类。
    我本身是警察，这些道理跟吴福港这样的混社会的也讲不明白。不过有一点，吴福港对维持政府人员的关系非常的重视，他认为少养几个马仔没什么大问题，但是和上层的关系必须得牢牢的维持好。上面有肉吃，下面才会有汤喝，这一点他是非常清醒的。
    因此他想让我帮他编织起一张上层的网，毕竟我是政府内的人，做这样的事情可以事半功倍。而且好多联络的活由我出面，对方同样是衙门里的人会亲切很多，至少可以降低对方的戒备心理。尤其是我们公安这一块，我这样的身份出面帮他运作，那会更加的如鱼得水。
    我拒绝了他的好意，首先我目前情况并不缺钱，我认为我的工作能力一定会在我们自己的单位做出一片天下。尤其是我还得到了徐队长等领导的赏识，只要踏踏实实的干，一定有一片属于我自己的天地。因此我不需要在盘外想招，也用不着吴福港替我打拼资源。所以我也就没有动力和动机来为吴福港做这件事情，当然作为好朋友，我力所能及的忙是一定会帮吴福港做的，这一点他也认同。
    其实吴福港的心思就是想让我成为另一个徐队长，他在背后替我全力张罗，成就我的同时，也成就他自己。但很可惜，这样的路不是我的选择，我觉得以我的能力和学识应该有更光明的前景。
    我们两个又海阔天空的扯了很久，吴福港天性就是个乐观的人。虽然我给他指出了很多危机，但毕竟这些危机都是猜想的，也没有真正出现的苗头。因此几杯酒下肚，吴福港又释怀了：“小林哥，做好未来的设想固然重要，可是在当下，我毕竟还有两棵大树可以依靠。这三哥虽然有时做事会不地道，但他义气还是讲的，落井下石的事情他是不做的。这一点我们相处了那么久，我还是有所了解的，因此真到了徐队长和三哥翻脸的时候，我估计我还是会跟着三哥走。当然这个生意利润这么大，资源那么广，未必见得三哥和徐队长他们到了兵戎相见的程度。你的建议我听着，我一定小心谨慎的两面应付好，尽量不要让双方产生隔阂，俗话说和气生财嘛！有生意大家做，我想这点道理，徐队长和三哥应该都是懂的。没有到生死相搏的程度，也不至于弄得一山不容二虎，我们这山阳也不止一座山呢？”
    我见吴福港非常的乐观，我的这些未雨绸缪的分析，也没有给他带去多少阴云。既然他有信心，把两方的势力平衡好，我就没有必要非要给他添堵。万一弄巧成拙，吴福港岂不是更要怪我。
    除了现在已经签合同的项目，吴福港已经打听到了另外两个项目，也是房地产的楼盘开发项目，虽说工程量没有这一次的大，但是两个项目加在一起，跟现在的项目工程量也是相差无几。有了这次的成功操作，吴福港也是有了很多的心得，只要再拿下这两个项目，就可以确保第1波的投资能够收回成本。这样以后做下去吴福港也就有了底气，这是他真正乐观的原因。
    我在酒桌上预祝了他的成功，他也是欣然接受，然后又开了一下我和张小娟的玩笑，我们才结束了这次碰面，各自回家。
    回到家里，我立即洗漱上床。刚刚在床上躺下，张小娟的电话就打了进来：“小林哥哥，你和港哥两个人吃饭怎么没有通知我，我们不是说好你们的碰头都到我那里吗？怎么可以转头就忘？”言语之中充满了埋怨，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
    我笑道：“小娟，这一次的碰面也是临时起意，毕竟你也是要工作的人，我们说起要一起吃饭时间上已经很紧迫了。估计这个时候你应该在上班了，再把你叫回来给我们烧菜做饭就不合适了，这也是为你考虑。其实你的心思我明白，你就是怕港哥把我带到那些欢乐场所去花天酒地，但是你放心，我这人对这些玩意并不感兴趣，除非有必须去的应酬，一般我是不会去的。你也用不着用这样的方法来管束我的行动，我是纪律部队的人，有些纪律是我自己会遵守的。”
    张小娟听出了我语气中的不善，于是立即就软下来：“小林哥哥，我怎么会去关注你呢？我只是想，本来这是一个能见到你的好机会，你看又这么白白错过了，难道你不想见我吗？”
    张小娟的这个良心拷问，让我一时无言以对。说不想见她，那是不可能的，我这样精力亢奋的年轻小伙子，又是初通人事，怎么会没有欲望。但是我又怕见到张小娟，因为现在每次到她那边去，我越来越无法拒绝和她水乳交融。这样的次数越多，我的负罪感就越重，因为我真的无法给张小娟一些名分，而我们的交往又和夫妻无异。虽然张小娟没有对我提这样的要求，但是我自己的心理是过不了这道坎儿。
    一方面我想冷却这段关系，一方面见到她又是一阵狂风骤雨，弄得我心里非常的矛盾。
    想了想，我还是咬咬牙说：“见你我当然是想的，可是我又害怕，你也知道我给不了你什么承诺，可是老这样下去，我们又算什么呢？”我这话说的非常婉转，但是无疑戳到了张小娟的痛处。
    她语音中有些哭腔，说：“小林哥哥，没想到你有那么重的负担，你和我在一起真的不需要想那么多。我也真的不图你什么，就图和你待在一起，有些鱼水之欢，我就心满意足了。你干嘛老是把名分这些看得那么重，我一个女孩子家家都不在乎，你在乎那么多干什么？”
    我说：“我不是在乎名分，这件事情上毕竟是我占你的便宜，我心理上过不去！”
    张小娟说：“小林哥哥，我们俩之间没有谁占谁的便宜，你要是真的负担那么重，那你别见我好了。”这话有负气的成分，说完她就想挂电话。
    我立即劝：“小娟，你也别多想，你要不觉得吃亏，我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对你我已经坦诚相见了，你也不用太在乎我。”
    张小娟说：“好吧，小林哥哥，我也没有理由埋怨你，但是和我相处你真的不要有负担，我们只不过是互相需要罢了，这样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