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一卡住,我们三个人顿时成了热锅上的蚂蚁,特别是派出所的兄弟和夏探长,两个人更是被搅得茶饭不思。
我听夏探长说,派出所那位兄弟做得更绝,他在彭师傅那得到保证以后,回去就和派出所的领导摊牌。弄的这件事情尽人皆知,现在调令被卡在了政治处,那简直是把它放在火上烤,这心情有多难受,我想想都后怕。
不过我虽然不着急,派出所的兄弟和下探长还是通过巨大的渠道在积极的努力。毕竟风声已经放出去了,这时候就是能偃旗息鼓,接下来的日子也不好过了。
彭师傅还是很有路子的,他一方面通过江丰镇的党委书记向市委书记要政策,通过市委书记和新任的局长施压。同时也通过另外的路子,尤其是他在组织部的大姨夫的路子,和我们新任的局长接上了头。毕竟我们新任的局长有些事情上也要求着组织部门,尤其是一些市管干部的任用,那是非得组织部门同意不可。
因此如果没有特别大的利益冲突,组织部门和他们去商量,我们新任局长还是会给面子的。
这事情很快就落实到他的办公室副主任那边,(这个办公室主任是新局长到任后立即安排的,我们也不知道他和新任局长是什么关系,反正应该是新任局长的亲信。)对方也不拖泥带水,直接把夏探长叫过去谈话。
而且谈话的地点是在我们局里的食堂,两人在食堂里一起吃了一顿午餐。形式非常的简约,但谈话的内容对我们十分的重要。
吃完这顿饭,夏探长赶紧把我们三个人聚拢在一起,把对方办公室副主任提出的方案和我们说了一下。
夏探长说:“这件事情经过组织部门的运作,我们新任局长还是开了口子。他愿意放行我们三个的调令,可是辛局长初来乍到,有些人事上的东西还得我们自己摆平。”
派出所的兄弟急切的问:“什么人事?我们几个之间你就不用藏着掖着了,也不用这么隐晦的暗语,有话就直说吧!反正我们都要做的,谁还能信不过谁呢?”
夏探长说:“人事就是对方开出了网开一面的价码,他说我们新任局长的家属开有一家古董店。店的地址在省城里,他已经告诉我了,目前我们局里知道的人还不多。我们每个人只需各自在这个店里消费上20万,买这个店里的古玩,然后把买来的古玩交给我们的这个办公室主任。剩下的是,就由办公室主任去办好,我们就在家里等着调令好了。”
派出所的兄弟先是一愣,然后又喜笑颜开,他说道:“既然开出价格来了,那说明一切都好办了,这价格也不算过分,跟买个副所长的位置差不多,也算是平价了。我们还是各自去落实吧!这事情拖不得,一拖就有可能夜长梦多。”他倒是非常急切,立即从夏探长那边要过了那个古玩店的地址,估计很快就会去按照要求消费。
而我和夏探长则犯了难,尤其是我,因为原本这次机会是师傅照顾我,也正是因为有了师傅的极力劝诫,我才同意了去江丰镇工作。其实这中间是祸是福,我到现在也吃不准,但是在这祸福难料的事情上,又给我加了一道坎儿,需要掏出20万的真金白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和我的父母去说这件事情,他们是否会理解我的这种选择。所以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心里已经开始打起了退堂鼓。
派出所的兄弟,也没有再跟我们多商量,得到这个信息就照自己走了。留下了我和夏探长两个人。
我于是问夏探长:“夏探长,这个事情你是什么主意?我现在一时还拿不出那么多钱,主要是我父母刚刚给我买了房,我现在除了一屁股的贷款,根本拿不出这么一笔钱来。”
夏探长也长叹一口气,说:“我的情况倒是和你不一样,我能拿出这个钱,但是我的家里突然少了这么大一笔钱,去买这么一个离开的机会,我心里觉得不划算。本来以为通过彭主任的运作,我能不花代价的离开,然后另觅他途也不失为一条好的出路。现在却需要花这么大的代价,而未来到底能不能得到提拔重用都是未知数。如果是这个样子,我宁可等着把钱花在在公安局弄个位置做。”
我说:“我和你的想法差不多,本来能够便宜的离开,那我也愿意去尝试一下新路子。反正我年纪轻,也不怕走岔了路,但是要我花费这么大代价去弄一个不确定的机会,哪怕我就是和父母商量,估计家里人也不会支持我。更何况现在我家里根本拿不出这笔钱!”
夏探长调侃道:“现在你知道一个富豪老丈人的重要性了吧?你的机会要是放在艾冬青身上,他连眼都不会眨一下,就把这20万拍在桌上了!”
我说:“你不是也一样,要不我们把机会让给艾冬青?”
我这话是明知故问,也是有调侃的意味。夏探长挥挥手:“让什么让?彭主任根本看不上艾冬青,艾冬青就是在这前后面加个零,彭主任也不带要他的。”
我说:“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现在皮球就在我们自己手上了,能不能过得了这道坎儿,全靠我们自己了。”
夏探长说:“这是事关前途命运的大事,我们也不用在这里瞎扯蛋了。你抓紧回家和你父母商量一下,把这件事情的利弊和你父母说透,你父母毕竟是过来人,他们判断的经验更足。而且你要做成这件事情,也需要你家里人齐心协力,跟我讨论也没什么用。至于我,我也赶紧跟我老婆去商量,毕竟这么一大笔钱也不是小数目,我也需要权衡一下。”说完也不和我多说什么,转身夏队长就离开了。
我一时举棋不定,就赶紧回到了家里。然后等着父母回来。
父母回来以后给我做好晚饭,在吃晚饭的时候,我把这件事情提上了台面。
我说:“爸,妈,我最近遇到一个事情,委实难以决断,想听听你们的意见和想法。”
我母亲从来没听我这么郑重其事的说过,知道这是一件大事情。于是放下了手中的碗筷,专心听我讲。
我继续道:“我单位原先的师傅现在在江丰镇里工作,而且已经坐上了主任的位置。上个礼拜他邀请我一起吃晚饭,吃饭的时候他想叫我一起到江丰镇里和他一起工作。因为最近他们镇里要征迁,他想让我去帮他,这个征迁项目是省里的重点工程。只要工程项目顺利推进,我们这些工作人员以后一定会得到提拔重用。对我这样的人来说,这确实是一个难得的好机会,否则我要在单位出头,得熬好多年。原本我师傅帮我去运作,也不需要我花费多大的精力。但是天公不作美,本来已经煮熟的鸭子,却因为我们旧局长的离开变成了大麻烦。”
父亲听到这里也放下了筷子,他以为我闯出了什么祸端。
我说下去:“我们新上任的局长,不认前任局长的账。把前任局长答应的事情搁置在一边,我师傅也算是尽心尽力,他又是托关系,又是找领导,总算和我们新任局长拉上了线。新任局长答应放我们一马,但是他提出了一个条件,就是我们要给他20万的好处费。本来这件事情不花钱就做好,我是打算做好以后再和你们知会的,因为这两年公安工作做下来,从自身前途考虑的确是到公安外面的前景更为远大,机会也更多。可是现在要花费20万,我有些犹豫不决,而且家里也是否能拿出这一笔钱。”
母亲看着我,良久才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说:“儿子,我们家世代都没有在官场上混的人,这官场上的事情孰优孰劣,我和你爸都不懂。你也是已经吃过两年官饭的人了,你从同事那边打听到的消息是怎么说的,你先类比一下你们同事的做法。至于钱的问题,只要有利于你的前途,你不用多考虑。你爸妈哪怕砸锅卖铁,也给你把这个钱凑上。”
母亲的话说的很坚决,其实就是把压力全给到了我自己,由我自己去判断这件事情的功过是非。因为她和我父亲都没有经历过这样的生活,也确实不好给我像样的意见。
我说:“我听了两个同事的意见,但是观点却截然相反!一个同事是坚决要花这个钱,而且觉得事不宜迟,酒拖生变反而更麻烦。另一个同事觉得这么做未必划算,因为我花这个钱只能帮助我离开公安队伍到镇里去工作。以后能不能得到提拔重用,还得看我在镇里的工作成效,万一我们的工程进展不顺利,我们岂不是花钱跳坑里去。毕竟对方没有给我们打保票,一段时间以后一定给我们提拔重用。这才是我犹豫不决的真正原因,因为对未来的判断,我也没有其他先例可循。唯一可以拿出来说的就是我师傅,但是我师父还是一个有背景的人,他去了镇里,已经得到了一把手的重用,所以升迁就跟坐火箭一样。但是这样的好事未必轮得上我。”
父亲听了也是愁眉不展,因为他是一个比我更保守的人。一辈子谨小慎微的,极其不喜欢冒险试探。
他的话就非常的保守:“儿子,不是我泼你凉水。你年纪轻轻的,千万不要有杂七杂八的非分之想。我觉得你现在在公安局干的挺好的,刚刚还得了嘉奖,你们领导也看得起你。干嘛为了一个不确定的承诺,就拿自己的前途命运去冒险,而且还要花费这么大一笔钱。我们家的经济状况你也了解,刚刚买完房,每个月还要还房贷,现在你又要拿走这么大一笔钱,砸在这些不确定的地方。这做法真的不可取,而且万一不成功,你连退回来的路都没有了。”
父亲的话,更加动摇了我做这件事情的信心,我心里七上八下的,没有一个准主意。
母亲倒是非常的支持我:“儿子,你年纪轻,往后的路还长。但既然这是一次好机会,也不能放过,否则将来要追悔莫及的。你父亲当年就是因为太贪图安逸的生活,在他厂里形势不好的时候,死活不肯出来自己创业。弄得家里的生意也是半死不活,最后国家一纸号令,让你爸这样的人下岗,这才让她傻了眼。现在50多岁了,还在起早贪黑的讨生活,这就是当年的选择出了问题。我们本来明明可以过得很好的,现在连累你也患得患失!”
我是清楚我母亲的想法的,因为我父母开这么一个五金店,也是生活所迫。原本我父母是有机会做一个更加顺手的生意的,而且那时候机会很好,原本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可是我的父亲就是放不下国有企业工人的安逸,死活不肯出来和我母亲一起创业。没想到不到两年,国家政策大变,我父亲被直接下岗。而原本抓住那次机会的人家,现在已经是有一定规模的企业了,本来我家的情况也是差不多。
因此为了这件事情,我母亲埋怨了我父亲很久。我父亲现在在家里,没有话语权,也是源自于这一次保守的选择。
我说道:“我是先和你们商量一下,具体这件事情下一步如何运作,我先看看另外两位同事的做法。同时我也看看我师傅那边,会不会有更好的转机,这样我的代价就可以小一点,你们看如何?”
母亲先表态:“反正你怎么选择我都支持你,人生难得几回搏,有机会来了就要想办法抓住。区区20万不能成为拦路虎,钱的事情我会来想办法的。”
父亲想说些什么,但是忍住不说了,于是我就准备先看看情况再做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