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元帝给容北书和袁氏嫡孙女袁婉清赐婚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青州。
青州容氏原本希望容北书成为驸马,以庶子的身份“嫁入”皇室,驸马俩字听着光鲜亮丽,实际上是顶着个漂亮的头衔当孙子。
所以,用一个无足轻重的庶子换来皇亲国戚的名号,怎么算都是他们容氏赚了。
虽然和袁氏联姻对容氏而言也十分有益,可袁氏嫡孙女这么好的资源不配给容氏未来家主容长洲,反而被庶子容北书抢了去,容氏族人觉得这笔买卖多少有点亏了。
可如今皇帝已下圣旨,容氏族人也只能认命。
容长洲却不这么认为。
他弟弟一表人才,堂堂玖安公主他都配得上,更何况一个袁婉清?
所以母亲明里暗里的提示容长洲全当没听到,三言两语便打消了母亲“抢亲”的想法。
且不说圣旨已下天意难改,即便有那么几分可能性,可以靠谋略和算计抢婚成功,容长洲也不想这么做。
他绝不可能抢弟弟的东西,除非这是一个烫手山芋,对弟弟有害,那他容长洲可以替弟弟受过。
当初在朝堂之上,容长洲就看穿了袁钰的把戏,明知他在强迫却也无能为力,只好在下朝之后和弟弟商量如何对抗。
容长洲甚至想过大不了真的替弟弟受过,也不能让弟弟被袁氏利用算计。
但是容北书并没有答应,袁氏真正的意图还不明确,容北书也不可能让兄长陷入危险。
既然袁钰要的是他容北书,那他就先配合,静观其变,同时在暗中调查。
容长洲也同意了,同时也不忘在弟弟面前提一提墨玖安,做一做思想工作。
墨玖安是容长洲在这个世界替弟弟购买的一份保险,可千万不能被弟弟这个小傲娇搞黄了。
所以之后的几天里,容长洲几乎一有空就有意无意地提及墨玖安。
每一次都听似与正事有关,可容北书清楚,兄长这是在极力撮合他和墨玖安。
容北书当然也会时常想起她。
尤其是她那一句“我反悔了”,经常萦绕耳畔让他十分烦躁。
他层层封锁的期待和爱意也因此蠢蠢欲动,试图冲破禁锢汹涌而上,占据他整颗心脏和理智。
自上一次被她扰乱心绪已过七日,她并没有传消息前来。
被她激起的那些犹豫,纠结,茫然,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平复下来。
容北书便更加笃定,那一日墨玖安那般对他并非是真的反悔,只不过是因他被赐婚而产生的占有欲,还有他反抗她命令而唤醒的掌控欲罢了。
所以,当容北书不再像以往那样配合她时,她就会觉得无趣。
无趣,就不会再想要捉弄容北书。
甚至还有可能找别人替代容北书。
一想到此,容北书心口一阵酸闷,立即吩咐陆川每天都去找那十二个暗影,问他们一日的情况。
陆川不明白容北书怎么突然那么在乎他们的行动。
子时的任务一旦下达,他们便会坚守岗位,若有异常他们自己就会前来禀报,并不需要陆川每日都去观察一遍。
当初容北书给陆川放三天假时,陆川开心的像个孩子,本以为容北书终于良心发现,没想到是他高兴的太早。
即便不接手大理寺的业务,辟鸾阁的事务也不少,更何况最近要扩展情报网,要他做的事更多,不仅如此,他还要每日都去公主府一趟。
陆川这个假期休的每天都在加班。
今日也一样,到了晚上,陆川来到老地方传唤子时。
这七日来,子时一直都在公主府守着,因为公主并没有出过门,也没再传唤过他们。
陆川听他们汇报完,拖着疲惫的步伐刚转身,不料见到了沐辞的身影。
沐辞先是瞥了眼陆川身后整齐排列的十二个暗影,随即看向陆川道:“公主要见容少卿”
说罢,也不理会陆川愁闷的面色转身离开,消失在了巷子转口。
陆川之所以愁闷,因为他觉得容北书会回绝,阁主回绝,那他就得传话,又要多跑一趟。
陆川深深地叹了口气。
等他灰心丧气地回到容府传消息时,容北书的回答却出乎了他的预料。
“阁主要去?”陆川不禁睁大双眼,惊诧地问。
容北书没有抬眸,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卷开小纸张,边看暗探传递的消息边道:“任毖省已担任吏部尚书之职,两个月后就是殿试,公主应该有正事要谈”
容北书并不算猜错,墨玖安确实有正事要谈,不过不是他以为的那种“正事”。
那一日容北书离开后,墨玖安愤怒过。
不过冷静下来后再想一想,她便意识到自己哪里出了错。
就是对他太客气了。
自从和他确立合作关系后,墨玖安对容北书愈发温柔和善,给他惯的都敢忤逆她了。
是太久没威胁了么?
墨玖安回想起最初那段时间,便专门为他打造了一套合适的礼物,以保这一次的谈话更加顺利。
敬酒不吃吃罚酒,这句话,从古至今都很好用。
容北书来到公主府后,悦焉并没有带他去公主寝殿,而是带他来到了正殿。
容北书跨进宽阔的大殿,只见正远处,玖安公主站在一张长桌前,细长白皙的手指握着毛笔在书写些什么。
容北书剑眉微蹙,眸里浮上几分疑惑。
他环顾左右,莫名有种不祥的预感。
这一幕,很眼熟。
身后的殿门沉重地合上,容北书转头看去,隐隐感觉到自己被关在里面了。
正当他想要打开看看时,身后却传来墨玖安的声音:“见本宫不下跪,想挨板子么?”
墨玖安拖长了尾音,幽幽的声音冰冰凉凉。
容北书脚步顿停,只好先压下疑虑,转身朝着她下跪,“臣容北书,见过玖安公主”
墨玖安没有抬头,依旧挥洒着笔墨,淡淡道:“起来”
容北书能察觉到墨玖安的异样,他轻轻抬眸看向高位处。
墨玖安穿着并不艳丽,反而一身淡蓝色的绸缎衣裙,细腰紧束,衣服上点缀着精美的花瓣刺绣,身上并无过多修饰。
她面上不施粉黛,青丝半缩,只用一根玉簪固定,自然地垂在身后,显得慵懒随意。
这般素朴的打扮不仅不能隐藏,反而更加凸显墨玖安与生俱来的那股矜贵冷艳的气质。
只要她站在那里,低眉写字也好,闭目休憩也罢,她依旧是那个不怒自威的玖安公主,浑身散发着居高临下的威慑力。
用最平静的语气命令他下跪,每一个字都透着高位者不容拒绝的威仪。
容北书的手指不自觉地捻起广袖纹路,漆黑的眸里浮上几分探究之色。
他等了一会儿,刚想主动询问任务,沐辞却走上前,挡在了她和墨玖安中间。
容北书的目光精准落在沐辞手里的长剑,眉眼渐沉,缓缓抬眸。
沐辞轻轻一笑,温声道:“上一次在猎林,我被容少卿摆了一道,至今未能释怀”
说着,她慢慢地拔出长剑,伴随着尖锐的剑鸣,剑出剑鞘,剑尖锋芒锐利,闪烁着森冷的寒意。
与此同时,殿内的太监缓缓上前,有围攻之势。
容北书余光淡淡一瞥,眸底有道冷厉的光芒闪过,“这么多人打我一个,不公平吧”
沐辞眸光渐凝,死死锁住容北书,那双眼里划过一丝危险精光,“请容少卿,不吝赐教”
话音刚落,沐辞脚下借力,身子轻盈如飞,直直向容北书攻去。
容北书侧身轻松躲过,那些太监也齐声攻击,容北书却像游鱼般灵活,身形变幻莫测,总能在对方触及之前巧妙地闪避,然后一针落在对方脖颈处,没有丝毫多余的动作。
不出片刻,那些个太监一个接一个地倒地晕厥,最后只剩沐辞和容北书单打独斗。
沐辞身手并不弱,实际上,她的轻功身法和容北书有些异曲同工之妙,这不禁让容北书略感意外。
沐辞的武功显然不是宫里的侍卫统一学习的招式,她和墨玖安一样身法诡谲。
容北书好几次堪堪躲过,心想不能再与之斡旋浪费时间,必须快速结束战斗。
容北书不再被动躲避,而是主动出击,几招过后,他找到破绽,食指和中指捏住银针直击她脖颈处。
容北书刚要得逞之际,沐辞肩膀一紧,下一瞬被一股力量猛地往后拽去,沐辞脚尖划过玉石地面,被动后退的同时墨玖安向前一步挡在了她面前。
容北书睁大了双眼,骇然收招,针尖离墨玖安脖颈一寸之距堪堪收住。
容北书惊魂未定,直到确认没有伤到她,紧绷的弦一松,后怕地长舒一口气,随即剑眉一皱,略带气性地看向墨玖安。
墨玖安面色淡漠如水,仿佛笃定这枚银针不会扎到自己,那双眼里别说惊慌,更是没有一丝波澜,就那般静静地瞅着容北书。
见她如此反应,容北书眼里的怒意化作了一抹怔懵,就在这时,容北书指间一空,下一瞬脖颈一阵刺痛。
墨玖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走了他手里的银针,反手扎进了他脖颈处的穴道。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墨玖安略懂穴位,方才看了那么多太监晕厥的案例,刚好想练练手。
容北书不敢置信地表情刚刚显现,紧接着强烈的眩晕感席卷大脑,倒地之后,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容北书隐约听到了那股熟悉的声音说:“洗干净送到本宫寝殿”
......
有时候,命运就是这么地有趣。
过去经所历过的事情,真的可以一成不变地再经历一遍。
过去不可挽回没错,但是过去可以重现啊。
墨玖安斜躺在床,手撑着脑袋直勾勾地看着五步之外,目光从头到脚缓缓扫过,最后停留在那张俊俏的脸,唇角微勾,眉眼间带着由衷的愉悦。
果然这样才让人顺心。
正当她看的入迷之时,那一袭劲壮的身躯微微一动,容北书气息顿沉。
这是要醒来的征兆。
墨玖安笑颜依旧,默默瞧着他。
容北书眼睫轻轻颤动,然后缓缓睁开双眼,在一息的懵然后,意识骤然回归。
他斜躺在地,本能地想坐起身,可刚活动双手,一连串“铛铛”的铁链碰撞声响起。
容北书只觉手腕冰冰凉凉,定睛一看,双手手腕处戴着一双大小适中的铁环,铁环宽约四指,与肌肤之间只余不到半寸的空隙。
容北书难得露出这样的表情。
目瞪口呆,全身像是石化了般愣在原地,直到一股勾魂的低笑声流入耳畔,容北书才如梦惊醒,立即坐起身。
他双脚也被铁链困住,随着他收腿的动作,铁链划过玉石地面发出“哗啦啦”的声音,仿若命运无情的嘲笑声,十分刺耳。
容北书先扫了眼自身。
他全身上下只剩素白绸缎中衣和裈裤,腰带松松垮垮,他一坐起,中衣衣领就会敞开,脖颈和锁骨尽现,如果他动作大一些,领口就会张的更开,胸脯都依稀可见。
他醒来时侧躺在玉石地面,身后是精美素雅的屏风,身前五步之远则是一张偌大的床,床上是那一袭慵懒妩媚的身影。
这一画面,还真是似曾相识。
半年前,他就是这般被她捆住手脚绑进寝殿。
如今旧景重现,仍旧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唯一的区别是,这次捆绑的工具换成了铁链。
“容少卿眼熟吗?”
墨玖安轻轻一笑,缓缓坐直身,漫不经心地拂了拂广袖。
“这些都是为你专门打造的”
墨玖安抬眸看向他,软绵酥骨的声音轻飘飘的,裹挟着几分狡黠的笑意:“你以为本宫是一时冲动?不,本宫是蓄谋已久”
说着,她下了床,双足只着单薄的足衣,慢步到铁链汇聚的箱子旁边,“容少卿的身手本宫见识过了,普通的绳子根本困不住你”
墨玖安抓住箱子另一头的机关,轻轻一拉,伴随着铁链滑动的声音,容北书的双手被迫向两边扩展,直到以展臂的姿势跪坐下来,她才按停了机关。
墨玖安满意一笑,笑意浮上眉眼,“手腕绑的有些紧了,容少卿最好不要挣扎,不然,会留下痕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