栩栩如生的凤羽终是染上了演武场的尘埃。
墨玖安沉重的外袍底下是一袭束腰华裙,细腻的红绸泛着淡淡的金边,宛若一朵盛开的娇花。
墨玖安也曾在众人面前脱过一次外袍。
那是秋猎早宴,墨玖安望见空中飞鸟,脱袍是为了拉弓方便。
可演武场和秋猎早宴的情况不同,演武场东西南北皆是观战席,观众远比秋猎多得多,不只是文武百官,也有世家子弟士族女眷,凡是有点名望的家族皆出席观望。
墨玖安就这么简单的一个举动,别说观战席的众人,连陈阔得意忘形的神色都不禁僵了一瞬。
陈阔想过很多种可能,着实没想过自己那一番挑衅会引来这样一幕。
所有人都不懂她如此行径意欲何为,可容北书在她抬手捏住衣领的那一刻便已猜到墨玖安想做什么。
容北书静静地望着她,轻轻蹙眉,无奈叹气。
脱下外袍确实轻便,可这样会受凉的。
看来,她大抵是没看清他的手语。
可按墨玖安的脾气,即便看到了,应该也不会改变她的决定。
将凤袍扔在演武场肮脏的土地上,这种行为会被礼部那群人视作大不敬之罪,会被观战席的众人视作是伤风败俗,不成体统的不雅之举。
如果有足够的时间,他们会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会向盛元帝参奏弹劾,那些敌人更会抓紧机会大批特批。
可这一切发生的太快,根本没给众人反应的时间。
墨玖安接下来的行为更是让他们目瞪口呆。
外袍落地的同时,墨玖安从袖口撕下一段绸条,绕过纤细的手臂,迅速而熟练地将广袖固定,甚至用牙齿咬住绸条的一头系好,另一只手再缓缓拉紧,将原本宽松的广袖改变成了窄袖。
天空始终被灰蒙蒙的云层笼罩着,寒意凛然,周遭鸦雀无声。
伴随着寒风吹过枯枝的嘶鸣,上等绸缎撕裂的“刺啦”声也显得异常清晰。
在众人怔愣的目光下,墨玖安从另一个广袖中撕出一条,决然转身,大迈步伐,径直向陈阔走去。
她边走边快速重复方才的动作,广袖缠绕手臂,再用绸条紧紧系上。
墨玖安的脚步沉稳地踏在演武场的土地上,发出微弱的回响。
她的目光锐利而坚定,眉眼间透露着不可侵犯的威慑力,每一步都如同镇压千军的女将,威严而端庄,自信且绝决。
陈阔从未在任何一个女子身上见过像墨玖安这样令人胆颤的气场。
即便是一国之母的皇后,堂堂谢氏嫡女也没有。
墨玖安的神色看起来十分平静,唯有那双眼睛深不可测,隐隐闪过几缕杀气。
陈阔知道,那不是失控的怒火,而是十分清醒且冷静的,甚至是冷漠的,仿若神明俯瞰凡人那般,平淡的杀意。
陈阔心脏蓦地一紧,浑身血液凝固,身体控制不住地定在原地。
他不是和蒙梓岳一般大的愣头青,他见过大场面,在和蒙梓岳一样的年纪甚至跟随盛元帝出征讨伐过北凉。
所以陈阔本不该被一个黄毛丫头震慑住的。
也许因为在手臂上缠绕绸条这种行为实在不像是一国公主能做出来的,又也许因为墨玖安毫无波澜的眼神,陈阔此刻仿佛在凝视着深渊,稍不留意,深渊就会将他的灵魂吞噬干净。
墨玖安的目光死死锁着陈阔,在越过蒙梓岳时,她伸出手轻巧地夺过他手中的银枪。
因为蒙梓岳对墨玖安毫不设防,所以她夺枪十分轻松,步伐没有丝毫减慢。
再者,墨玖安也不想浪费一丝一毫的时间。
此刻,她只想扫除障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