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青莺叹口气,装出一副不舍的样子,“罢了,这四千两也够我买一件像样的礼物了。想来母亲应该也不会怪我。”
赵记老板也立刻做出受宠若惊的样子,“多谢徐公子。”
“无妨,以后说不定我们三家还会有合作。今日之事,就当做一个顺水人情吧。”
徐青莺说着,命赵班头将那个装有四块香皂的木盒递了过去。
而王掌柜那边,肥皂已经清点好了,小厮过来报告:“东家,肥皂已经清点好了,货物没有问题。”
赵老板也象征性的挽留了一下,“天色已晚,徐公子何不进城一叙?你我兄弟二人也好一醉方休?”
“赵老板盛情,本不该推却,只是家母生辰在即,得急着赶回去。况且北面已经开始下大雪,怕晚了困在雪山里,不如趁现在赶紧赶路,也好过在雪地里赶路。”
赵老板表示了理解,挥了挥手,“既如此,王掌柜,银票呢——”
“都准备好了的。”
王掌柜和齐二小姐派出的丫头双方清点了货物,又交清了货款,徐青莺伸手接过了,要不是夜色深深,一切都看不真切,否则他们必会看见徐青莺背后站着的那些人一个个睁大的眼睛。
徐青莺根本不懂,直接甩手扔给了徐德贵,并吩咐了一句:“老徐,点一下。”
徐德贵强忍颤抖的手,故意板着脸,开始数银票。
妈呀,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多的银子!
徐家要发了——
盘点过一切后,徐德贵点头表示没问题,徐青莺便抱拳道:“我们这边已经交接清楚了,天色已晚,城门也快关闭了,二位请回吧,莫误了回家的时辰。”
赵记老板回之一礼,一双眼神炯炯有神,话语却是意味深长,“徐公子,下次若还有肥皂,记得来找我,我全部都收,价格好商量。”
“好说好说。”
“您……”赵记老板回望四周,王掌柜立刻很聪明的用话头引开了齐二小姐,赵老板这才压低声音说道,“冒昧问一句,您这肥皂哪里进的货?”
徐青莺有些不乐意了,她脸色微微一沉,冷笑一句:“各行有各行的规矩,赵老板不会不知道吧?还是说,欺我年纪小不懂道上的行情?”
赵老板立刻做出恐慌之色,不愧是最精明的商人,情绪拿捏得不差一分一毫。
赵记老板本想威逼利诱出肥皂的货源,可他一接触徐青莺就明白了,这个人不简单。瞧这粗布麻衣之下那气度,那眼神,绝非可以糊弄之辈。
没弄清徐青莺的身份,又摸不准徐青莺的做派,他反而不敢下手,只好退避一射。
“徐兄弟这话说的…哎,我就是问问,就是太好奇了。您莫怪…您莫怪……”赵记老板又亲亲热热的拉着她的手,好似刚才的不愉快完全没有发生过,“徐兄弟下次再路过咱们河南府,可一定要来我这里,我还有许多话想要跟徐兄弟说呢。”
“一定一定。”徐青莺也浮起笑来,两个老油子相视一笑,一泯恩仇,随后赵老板便钻进了马车之中,面上含笑的看了一眼正欲回去的齐二小姐,还不忘挑衅一句,“齐二小姐,既然手头紧,那就省着点花。若是你那凤栖阁真做不下去了,我这大掌事的位置给您留着——”
齐二小姐笑得甜甜的,“多谢赵公子了,公子待我之心,就如我待公子,您也一样。要是您争家主之位输了的话,看在您盘靓条顺的份上,我齐家门口看门的位置也给您留着——”
“你!!”赵老板气得拂袖而去。
等赵老板走了以后,齐二小姐又下了车,冲徐青莺盈盈一拜,“徐小姐。”
赵班头一愣,立刻叱道:“什么小姐,你眼瞎了嘛,这是我家小主子!”
徐青莺却抬手阻止了赵班头,她径直走到齐二小姐跟前,冲她抱拳而向,“多谢齐二小姐。”
说罢,她又对身后的徐德贵道:“老徐,取五百两银票送给齐二小姐,就当是她刚才帮我哄抬价格的谢礼。”
此话一出,众人都愣住了。
唯有齐二小姐笑意不改,眼底却有一抹惊愕,随后是真心赞服,“徐小姐,您可真是……我这点小伎俩,倒是在您跟前献丑了。”
这是打什么哑谜呢?
徐德贵想当场发问,却被赵班头摇头制止了。
既然徐青莺已经证明了她的能力,那么他们就不该在这样的场合去质疑和拖累她。
“哪里是小伎俩,若无齐二小姐帮着激了赵老板一把,只怕我这香皂哪里卖得出这高价。”
“您说笑了。您方才阻止了我和王掌柜相互抬价,已经证明了您这个人可以深交。既然如此,我何不送您一份大礼?反正那赵老板每次见了我都像是疯狗一样,我不刺激一下他,让他出出血,怎么想都觉得吃亏呢。”
话说到这里,众人这才明白过来。
感情这齐二小姐想买香皂是假,帮着徐青莺宰赵老板一刀才是真。
身后一群人看得眼皮直跳,这帮生意人,这战术玩起来可真脏……亏他们还以为齐二小姐是真的想要那香皂却惜败呢。
想想赵老板临走之前得意的样子,众人不禁为他拘了一把同情泪。
可徐青莺呢,又是什么时候发现齐二小姐的心思的?
这样说起来,徐青莺不是更恐怖吗?
先是演一出戏引赵记上钩,又给凤栖阁发消息,引得两家河蚌相争。最后又假装拿出香皂,与齐二小姐打了个配合,瞬间四千两银子到手。
赵班头这才后知后觉,为什么那盒香皂会适时地出现在那堆肥皂之中。
这他娘的,全靠衬托啊!
这就好比一堆丑女中,突然凑进去了一个美女,只会显得美女国色天香,这不也刺激了赵老板势在必得吗?
想通此种关节,赵班头这回看徐青莺的目光彻底不一样了。
妈也,这徐青莺怕是妖魔转世吧,啊呸呸呸,能吹仙气救人的,哪里是什么妖魔,这分明是菩萨啊——
齐二小姐并没有拿徐德贵送过来的五百两银票,她甚至看都不看一眼,只笑盈盈的盯着徐青莺,“银票嘛,我家里多的是。徐小姐既然说感谢我,拿银票来打发,可真叫人伤心。”
徐青莺淡淡一笑,瞳孔幽幽,心中却对齐二小姐所求有数,“都说免费的才是最贵的。实不相瞒,齐二小姐所求我无法答应,请齐二小姐原谅,毕竟各行有各行的规矩,我漏了底以后还怎么做生意?”
齐二小姐最后一丝幻想也破灭了,她这才露出一丝真性情,嗔了一句:“徐小姐这般不近人情,让人家好生伤心,我还以为刚才咱们也算是并肩作战过了,你待我应该与赵公子有所不同,没料到还是这般不解风情——”
这般娇滴滴的齐二小姐让众人后背有些发寒,这还不如刚才的温柔娘子军呢。
是啊,前脚刚毫不留情的坑了赵老板一把,此刻才来装温顺,总让人头皮发麻。
徐青莺低咳一声,即使同为女人,也无法消受。
她只好后退半步,“齐二小姐,我是感谢你刚才帮着我卖了香皂,有的话我不能多说。但是嘛,我也给你稍微透点风。半个月后,兴元府有发财的机会,你带够银子和人马到那里去,保证让你金山银山的搬回来。尤其是像赵公子那种有钱又傻缺的二世祖,多多益善。”
齐二小姐愣了一下,随后沉吟片刻点头,展开笑颜:“我晓得了。多谢你。”
正说着话呢,只见夜色之中,一辆马车飞速而来,随后在他们面前停下。
齐二小姐满意一笑,拍了拍手,亲热的拉着徐青莺,“徐小姐,今儿因为生意耽误了你的行程,这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请你笑纳。以后若到了我河南府,记得先来找我,赵公子钱多,咱再联手让他出出血,也让我快活快活。”
徐青莺已经看到了那辆马车,马车上全装着干粮、衣裳、被褥等,还不等徐青莺拒绝,齐二小姐已经阻止了她,“徐小姐,莫要拒绝我,同为女子,咱们更该携手互助。今儿个全当你我交个朋友,保不准以后咱还能遇上呢。你要是拒绝我,那就是你看不起我这个二嫁之女……”
这话可严重了。
徐青莺哈哈一笑,亲亲热热的拍了拍齐二小姐的手,“齐二小姐,能二嫁那是你的本事,男人能续弦,凭什么女人不能二嫁?再说了,人活一世,只有庸人才不会被人指指点点,我看齐二小姐可不是个庸人。想要做大事的人,这辈子都逃不了被人品头论足。”
齐二小姐心猛地慢了一拍,再去看那人,只见那人双眸清亮,语气诚恳,看来她并非敷衍安慰,而是真真正正的理解并支持。
虽说齐二小姐是看重徐青莺的能力,但此时此刻,还是有一种无言的感动满上心头。
“徐小姐,受教了。”
“东西我收了,多谢齐二小姐美意,只是城门快关了,齐二小姐快些回去吧。山高水长,以后自有相逢时。”
齐二小姐竟生出了一种惺惺相惜之感,她盈盈拜别了徐青莺的马车,目送那一行人缓缓消失在夜色之中。
身边那丫鬟取出披风给齐二小姐披上,见她有些恋恋不舍,好奇问道:“小姐,咱们买他们的东西,算是他们的主顾,怎的还要这般伏低做小?”
齐二小姐微微一笑,眸光里似有月辉,“傻丫头,这个徐小姐可不简单。今日河南府肥皂的买卖,她一进一出就挣了接近万两银子,我总觉得这里面透着古怪——”
“什么古怪?”
齐二小姐却沉默了。
什么古怪呢,她也说不上来,只觉得这一切都好像太顺了。从赵记王掌柜上钩,到两方竞价,再到香皂……这一切的一切,就好像是个不露痕迹的连环套……
这个徐小姐…真想再多见识见识她的手段。
半个月后兴元府是吗?
有意思。
而此时此刻,众人正在回去的路上,似乎还没有从方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走路还轻飘飘的,都想着怎么进一趟城就他娘的挣了一万两银子?
一万两啊……
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银子……
徐德贵摸着齐二小姐送的这辆马车,整个人还云里雾里的,像是做了一场美梦。
这是咋了,怎的卖个东西这么简单?
甚至还有人倒贴一辆马车?
这个世道是怎么了?
明小双兴奋得眼睛都红了,只恨不得像个猴子似得大喊大叫,只能扯着赵班头,颤巍巍说道:“赵班头,你快掐我一把,我梦见我们的肥皂挣了好几千两,这是梦吧?”
赵班头毫不犹豫的狠狠掐了明小双一把,明小双惨叫一声,引得众人侧目,明小双立刻跳了起来,“是真的,是真的!!天爷啊,真的是一万两!!”
众人这才捧腹大笑。
“不光挣了这么多,还赚回来一车物资。齐二小姐做人可真是大气……”
“我的老天,我都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钱就砸我脑袋了——”
有人笑着打趣道:“哪里有赵公子大气,出手就是四千两。妈的,就是一些不值钱的猪胰子和草木灰,这他娘的这么挣钱,挣得我腿都软了啊……”
赵班头叱了一句,“放你娘的屁,徐姑娘的方子不要钱?你们可知道,这方子卖到外面随随便便十万两,是徐姑娘心肠好,肯带着大家伙发财呢!”
“是是是,徐姑娘就是转世菩萨,能跟着徐姑娘是咱们大家伙的福气……”
这回,众人的声音愈发恭敬了,看向那个坐在马车前面横栏上的女子眸光越发敬佩。
队伍里有人忍不住了,“徐姑娘,您跟大伙儿说说,今儿到底怎么回事,咱们怎么就挣了这么多?还有,您是怎么知道齐二小姐是帮着咱们抬价的?”
凤儿也急忙发问:“对呀,姑娘,先前两家叫价叫得那么狠,您最后为何不让他们接着叫,指不定能叫到四五两呢。”
众人都伸长了脖子等答案。
“第一嘛,我不黑心也不贪心,这肥皂说来只占了一个新奇,并非成本多高。第二,王掌柜和齐二小姐虽然不晓得肥皂造价几何,却也知这东西并不贵。最重要的是……”徐青莺突然狡黠一笑,“我预估了一下成本和投入,猜测一两银子已经是他们的上限。我想他们再加,也不会加到哪里去,既然如此,何不做个顺水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