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离开的方如玉
作者:月下兰舟   流放后我带全家造反了最新章节     
    起初方如玉说自己去看望某个底下村子里的女学生,原计划是十几天来回家。
    可方家人一直忙着自己手头的政务,等反应过来家里少了一个人,那已是二十天以后的事情。
    尤其是他们在方如玉房内找到了一封书信。
    方家人像是被雷劈了,才知道方如玉竟然又跑了!!
    捂是捂不住的,与其等着更长时间被人举报到殿下跟前,还不如自己给自己一个痛快。
    毕竟临走之前,方询、方凝墨,尤其是在研究院工作的方大爷的卧房,都有明显被人翻动的痕迹。
    于是,方如玉跟琼州来的使团跑了的事情,就这么很突然的呈到了徐振英的面前。
    即使知道徐振英厌恶人下跪,可方询和方凝墨还是忍不住带着方家人跪了一地请罪。
    甚至就连方大爷和方大夫人都跪在徐振英脚下。
    方家人二三十人早就吓得瑟瑟发抖,如今乌泱泱的跪在大会议室里,脸色掩不住羞愧。
    心中更是将方如玉骂了千百遍,甚至连带着将方家大房的人也给恨上了。
    想他们方家人现在的日子过得多好啊。
    方家人个个识字,又是从流放的时候就跟着徐振英打天下,早早的就学了徐振英自创的那一套知识体系,因此在金州府早早的就站稳了脚跟。
    如今他们方家的人在军务、后勤、教育、农业口上都各自有人,为官的、当大夫的、当将军的,可以说是整个金州八府,除了徐家,就数他们方家人权势滔天。
    可如今这一切,都被方如玉给毁了!
    尤其是…他们已经在流放的时候受他们大房牵连,如今竟还要再来一次!
    断人前程,无异于杀人父母。方家其他人可以说对方家大房恨之入骨。
    尤其是二房。
    如今方询可谓是方家的顶梁柱,他官职最高,人也最年轻,更是深受徐振英倚赖,眼看着前途无量,未来封侯拜相都未可知,偏青云路被大房那个蠢货给斩断。
    这叫他们如何不恨。
    这点好不容易修补的血缘情分,愣是叫方如玉生生给作没了。
    饶是现在,他们中还有人不断恶狠狠的瞪着他们。
    方询跪在最前面,向来倔强不肯轻易服输的少年,如今已成长为青年的那个人,似乎被现实压垮了脊梁。
    他从未像现在这般感觉屈辱,手捏成拳,然后又放开,最后无力的垂下了头:“殿下,方如玉带走了我大伯房中的那份火器图纸,如今已经跟着琼州的人走了,现在木已成舟,无法挽回,这一切因果全由我们方家承担。”
    方大爷立刻大喊道:“不,都是我的错!是我,是我,我想着那火器乃是开天辟地之物,因此藏了一分最初的手稿,我甚至都不知道如玉她是怎么找到的!殿下,这一切都是我们方家大房的罪过,要杀要剐,我们大房绝不皱眉,只求您…放过方家的其他人!”
    徐振英却不理会底下人,只对莫锦春说道:“若是现在派人去追,有几分把握?”
    莫锦春摇头,“他们已经走了快二十多天,如今怕是快出江陵府了。咱们就算现在去追,或是快马加鞭送信给江部长,怕是也来不及了。”
    屋内人全都脸色微微一变。
    火器可是他们金州府的立身之本,之前千防万防,怎么也想到家贼难防。
    明小双气道:“你们可知那火器图纸是何等重要的东西?!竟然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人偷了去!方家的,我们殿下待你们不薄!从一开始流放路上,因为你们的缘故,我们差点死在明王手里。殿下宽厚,甚至从不曾赶你们走,甚至还给了你们高官俸禄,让你们在金州府扎下根来,你们就是这样回报殿下的?!”
    徐音希也气得不轻,“方如玉真是个蠢货!她难不成还以为明王对她余情未了?她倒好,偷走火器的图纸去投诚,也不怕被明王卸磨杀驴!”
    钱珍娘道:“我就知道明王没安好心!果然求娶殿下是假,趁机偷我们的火器图纸才是真!”
    徐振英抬手阻止众人,“行了,事到如今,埋怨无用,赶紧想想怎么补救吧。”
    陆士文与方家没什么交情,作为刑事部的部长,此刻更是毫不留情,“殿下,补救之前,是不是要从重处置方家众人?方如玉通敌卖国,方家人保存图纸不力,且方家大多人还在朝为官,占据关键岗位,若是他们和方如玉里应外合怎么办?”
    方询立刻道:“殿下,无论发生什么,我们方家人绝对不和方如玉同流合污,我们忠心的人永远只有您一个!”
    其他方家人一听陆士文上来就给他们安上一个“通敌卖国”的罪名,登时都慌了。
    这通敌卖国的罪名,无论放在哪里,都是满门抄斩的罪名。
    徐振英虽然对他们方家有情意,可他们更知道,徐振英是一个公私能够完全分开的人!就说上次的胡维,也是跟着她那么久的老人,最后却身败名裂。
    由此可见,徐振英此人心智冷静异于常人。
    他们着急忙慌的跟着方询立刻表忠心,同时更恨毒了方家大房人!
    而屋内其他人虽然面有不忍,可实在是无法开口求情。
    这火器图纸被盗,万一琼州那边的工匠做了出来,那么东面战场上攻守立刻变换,江部长和几万士兵立刻陷入危机!
    屋内人都是陪着徐振英一起打天下的人,与方家众人更是感情深厚,可一想到东面的战事,他们也只能硬着心肠沉默。
    赵乔年冷声说道:“方询,你莫仗着是徐家干部里的老人,就妄想逃脱罪责。你想一想,因你方家一人之过,我东面战场上多少男儿将死于非命,东面多少百姓又要陷入战火,殿下的大业将被推迟多长时间!?通敌卖国的罪名,你方家众人逃不掉!”
    方询身子微微摇晃,似翩翩坠下的一片落叶。
    而方家人皆是脸色发白,说不出一句辩驳的话来。
    他们只恨,恨不得亲手杀了那方如玉!
    方如玉倒是一走了之,跟明王快活去了,说不定还能捞个王妃当当。
    可他们这帮人却要留在这里,遭金州府八府百姓的唾沫。
    他们会被人戳中脊梁骨骂“叛徒”、“卖国贼”!
    可是他们明明什么都没干,他们明明对殿下忠心不二,甚至这金州府的一砖一瓦都是他们亲手建设,他们无不对这片土地爱得深沉。
    可如今却众叛亲离——
    徐振英命人扶起方家人,郑重其事道:“虽说我徐振英治下并不讲究连坐,可毕竟你们身份敏感,有些人还处在关键岗位上,且方如玉犯的又是卖国的大罪,我若不处置你们,实在难以服众。”
    一时之间,屋内众人都有些紧张。
    方家人更是面若死灰。
    方如玉犯下这样大的罪过,一个死罪怕是逃不了。
    “从现在起,方家所有人开除公职,不允许出金州府半步,且不允许再参加吏员考核。所有政治待遇一律剥夺,若是有吏员借机为难你们,可上府衙举报。”
    徐振英一言,所有人都震惊无比。
    包括方家在内的众人,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不是砍头?也不是收监?
    就只是…贬为庶人?
    赵乔年立刻反驳:“殿下,这惩罚是不是太轻了?就算方家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逃!至少应该将他们全部都关起来才能服众!”
    林老也面露不赞同:“殿下,这通敌卖国无论放在哪朝哪代,都是死罪一条。您对方家太过宽容,不能形成威慑,若是将来有人有样学样怎么办?”
    徐振英却道:“不必,我现在就是要逐步分离家族势力,既然没有封妻荫子一说,那也就不存在家人连坐之说。我徐振英称王时,没有给过家人任何荣耀,且为了避嫌让他们全部退贤让位,荣耀不及家人,那么灾祸也应当不及家人。”
    见众人还是不赞同,徐振英只好继续说道:“每个人都是单独的个体,不因旁人过错而被牵连。你们只看到方如玉的恶习,难道就忽略方家其他人的忠心吗?此事对于方家其他人来说无异于天降横祸,犯罪的方如玉一走了之,倒是为国忠心的人留下来接受惩罚,甚至是为此丢掉性命,这难道也是一种不公平吗?若你们位置对换,将来你们也因为家人疏忽而被连坐死罪,你们又作何感想?”
    “我一直在强调自由和公平,自由是指不受任何约束追求自己的梦想,实现自我的价值。而公平呢,公平则是不受飞来横祸的牵连,人人拥有相同的机会,这机会也包括活下去的机会。我也借这个机会告诉我治下所有人,只要荣耀不及家人,那么灾祸也不及家人。对方家的处罚,完全是出于他们身份敏感,且在朝为官的考虑。至于方如玉,我们自有刑事部的去追去罚,她个人是绝对逃脱不了处置的,请诸位放心!”
    徐振英这番话,说得在场人都无法反驳。
    可即使只是被开除吏员队伍,保住了性命,于方家众人来说也无疑于是锥心之痛。
    且不说他们出去后如何面对八府的百姓,将来被人指指点点在所难免,最让人难以容忍的是,金州府的建设曾经倾注了他们的心血,如今这一切都变成了黄粱一梦。
    徐振英摇头叹息,“果然还是我步子跨得太大了吗?竟然想要现在就想推行依法治国。”
    不过这也变相提醒了徐振英,她得开始普法工作。
    首先要做的,是分离切割错综复杂的家族势力,破除这种抱团一气的现象。家族势力过大,对地方,尤其是县城、村镇这种小结构单元的政权存在隐患。
    其次,是要加速推进立法工作。
    现在金州八府还是沿用的《大周律》,可大周律写得太过模糊,无法实现罪罚相等相适应等问题。
    如此一来,又是浩浩荡荡的一项工程。
    散会后,昔日同僚几乎没有理会停留在原地的方家众人,只有莫锦春冷着脸说了一句:“赶快离去,府衙内堂,无关人员不要逗留。”
    一句话,将方家人拉回了冰冷的现实。
    这时常踏足,进出犹如自家家门的府衙,这辈子怕是再难踏入一步。
    方询摇晃着身子,像是受了极大打击一般,整个人虚脱般,如同木偶一般被方二夫人扶着。
    方二夫人心疼得不得眼睛都红了,只恨不得对大房之人破口大骂。
    可是这该吵的、该骂的,这几日方家鸡飞狗跳,什么难听的话都骂了个遍。
    方二夫人怨恨自家儿子被方如玉那个蠢货牵连,那方大夫人又是没脾气的,这几日除了哭就没有其他法子。
    方老夫人和方老爷子起初还劝两句,后来也病倒了。
    不过几天时间,整个方家四分五裂,亲人之间犹如仇人一般。
    方凝墨的眼睛都快哭肿了。
    她怎么都想不明白,方如玉怎么就会跟着琼州的人跑了?
    那六公主到底用什么花言巧语骗走了他,竟让她连家人都不要了!
    周衡狼子野心,姐姐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掉进他的圈套之中?!
    明明先前姐姐已经想通了,甚至在教育口转了一年,整个人也开朗了不少,她们姐妹之间甚至还隐晦的提起将来的亲事,那时方凝墨怎么也没有察觉出来方如玉对周衡余情未了!
    如今方如玉上赶着去琼州,又会沦落到什么下场?
    那周衡心狠手辣,方如玉落到他手里,怕是被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不,方如玉断送了方家所有人的前途,把方家害得那么惨,她根本就不配当方家人!
    方凝墨走出府衙,望着初秋有些阴沉沉的天,又转身,满含热泪的,留恋的看了一眼府衙的大门。
    这瞬间,她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那个流放的夜晚。
    同样的惶惶不可终日,同样的内心充满恐惧,同样的不知未来去向何处。
    只不过这一次,她从高处跌落,真的体会到了什么叫痛彻心扉的背叛和绝望。
    等所有人散会以后,徐振英留下了几名武将和林老几名心腹他们议事,徐音希走上前,就听到徐振英的声音:“其实火器被盗,我们要化被动为主动。一则,是请研究院那边尽快改进工艺,只要我们的工艺比他们强,那我们就永远先他们一步,他们就只能捡我们落后的、淘汰的武器,我们在战场上依然处于主动局面。二则,火器制造不仅仅是图纸,还有工艺问题,据我所知,琼州那边暂时还没有能力生产精度这么高的钢。这个技术壁垒,他们一年半载都没有办法突破,除非他从我们手里买。”
    说到这里,徐振英倒是微微一笑,“不如这样,让光州那边的渠道,钢铁全部涨价,咱们狠狠的敲他们一笔。”
    林老也笑道:“这一次,咱们明年的军费算是有着落了。也难怪殿下先前听闻图纸被盗并不十分生气。”
    “明王如此孜孜不倦,火器被盗是早晚的事情。大家也要做好心理准备,任何方子都别想永远藏着,与其日日夜夜提防别人偷我们的东西,不如提高自己,或是合作共赢。”
    林老点头,他很喜欢徐振英施政理念,尤其是喜欢合作共赢这几个字,“对,就像之前他们带走的红薯一样,就算我们不给,他们也能从老百姓手里买,花个几两银子的事情,还不如我们做个顺水人情。”
    徐振英冷笑,“顺水人情可不是白做的。厚芳,你通知宣传部的同事,在下一期的报纸上一定要大篇幅刊登此事,大力宣传红薯是他们求着咱们给的,我们是为了琼州百姓才忍痛割爱,也让琼州那边的百姓知道他们真正的恩人是谁。”
    钱珍娘便道:“其实说起来,这次琼州那边的人算是大出血了。他们临走的时候带走的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什么肥皂、牙刷、铅笔之类的,只要这东西一流通起来,咱们的名声就能传到琼州去,后面也会带来一系列的利润。只不过得注意防盗,以后这些东西可不能变成琼州人发明的了。”
    “没错,所以产权专利要做起来。刑事部的,陆士文,你先暂时挑起来,咱们金州府的东西可不能随便让人给偷了。”
    陆士文连忙应声,却也道:“殿下,这法务部已经有成立的必要。咱们现在用的还是《大周律》,其实咱们金州府情况特殊,《大周律》也只是一个法律基础,根本没办法完全适应我们金州府发展中红的问题。包括您最近想要推广的专利法、婚姻法、合同法之类的细则法律,都需要大量的讼师和有过上堂经验的人来做,我们刑事部专业性不够,怕是步子会走得比较慢。”
    “我知道,这个问题我也在考虑,会近期给一个答复。”徐振英蹙眉沉思,是啊,法治社会建设刻不容缓,得尽快让老百姓从家族、宗族、同族的观念中抽离,否则他们会像蚂蚁一样,一步步蚕食她的权力。
    她不能让家族势力凌驾于她的政权之上。
    而明小双显然更具备军事战略思想,当下道:“既然殿下料定他们制造火器至少需要一年半载的时间,咱们是否可以打个时间差,抢在这段时间东进?”
    这一说话,立刻让众人眼睛一亮。
    尤其是几个将军,那更是一脸兴奋。
    现在金州府的占据几乎都是以防守为主。
    东面一个江永康,西面一个刘大壮,两处战场都是只守不攻,先前讨论说两侧的百姓太穷,他们一打过去,面临的第一个问题就是大量国库资金得撒下去。
    简而言之,就是“扶贫”。
    徐音希便道:“殿下之前只让江部长守住东面防线,不肯西进,无非是担心我们的后勤保障跟不上,打下城池不能完全消化,我们一家独大反而让大周朝和明王联手对抗。可如今已经一年多,百姓们已经得到休养,如今咱们兵强马壮,又难得有这样的机会,我认为现在就是东进的最好时机!”
    林老竟也赞同:“没错,若是等明王他们真的造出火器,咱们才是真的被动。”
    “战与不战,虽然要看时机,但也要用数据说话。让财政和后勤的带上这两年的数据都来开会。现在,立刻,马上。”
    秘书连忙站起身来。
    夜已深,灯火却依然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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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看便要入秋,琼州今年却又这么早就冷了起来。
    琼州靠海,海风湿咸,空气里似乎都带着海鱼的腥味。
    天气渐冷,打渔的船只也渐少,整个琼州透着一种萧瑟之感。
    而琼州明王的行宫内,来自前线的战报被八百里加急送到了明王手里。
    即使不喜形于色的明王看后也不忍连说三个好字,“好!好!好!”
    一旁的孟师爷见此也微微一笑,似胸有丘壑,“殿下,可是我们的计划奏效了?那位女大王愿意和我们联手抗周?”
    “那倒不是。徐振英那人心高气傲,非寻常女子,她不同意这门婚事也是意料之中。”
    “那观殿下神色,就是火器图纸有着落了?”
    明王面露得意,“不错。莹儿这主意不错,竟然当真骗来了方如玉。也不枉费她不远千里的跑这一遭。此事,吾妹居功甚伟。”
    孟师爷却微微皱眉:“方如玉?可殿下不是说她在金州府那边并不受重用吗?此人对我们可有用?”
    “方如玉不受重用,可她的父亲方致却在研究院跟那帮匠人们打得火热,更何况还有那个方询,据说也是位高权重。”说到曾经差点成为岳家的方家,明王蹙眉,“真不知方家人为何自甘堕落,想那方大爷光明磊落了一辈子,好歹也是个举子,临老了却跟一帮下九流的匠人混在一起,真是不成体统……”
    明王的语气,颇为恨铁不成钢。
    说到明王的岳家,孟师爷自然聪明的不接话,反而道:“那方小姐可给我们带来什么有用的东西?”
    明王脸色好转,明显按捺不住喜色,“说是她拿到了火器的图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