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水七槻像往常一样,起了个大早,照习惯绕着小镇慢跑了起来。
倒也没什么运动指标,只是她觉少,生物钟天然醒得早,找些事情打发时间而已。
随缘跑到微微出汗,她便停下来,一边调整呼吸,一边拿出小包的纸巾擦了擦。
小镇不大,但要想完整的绕上一圈,不花两三个钟头也是很难的,于是她每天的路线也并不相同,通常都是随便选定一个方向就开始跑。
有时跑到镇中的早市,就顺便吃点什么,然后漫无目的地逛上一圈。
有时则跑到海岸边,闲着没事看看海,顺手捡点落在海岸线的垃圾,为市容市貌做些微不足道的贡献。
每一天都是这样,用不刻意的随机来开始一天的生活,也算是给这死水般的平静生活带来一点乐趣。
微微有些急促的心跳和缓了不少,越水七槻抬起头,秀气的眉皱了皱。
怎么不知不觉跑到这来了?
不远处便是海崖,海浪拍打石壁的声音十分规律,凑成残缺的独奏音谱。
那里坐落着一座,也是唯一一座的别墅,隐约能看到一旁荒废的院子,而记忆中仿佛能淹没一切的薰衣草早已没了踪影。
越水七槻眼神黯淡了些,心底升起了想要逃离的想法,但脚步却不自觉地向那边慢慢走了过去。
如果当初她多劝一会儿,小贵没有去那家里当女仆的话......
如果当初事情发生时她就在四国,而不是跑去东京读大学的话......
想到那个因为坚持自己错误推理导致好友自杀的人渣侦探,越水七槻的心更加坚定了些。
轻轻走进这废弃了几个月的院子,涌入鼻息的不是印象中芳馨的薰衣草香,而是许久未打理后浓重的土腥味。
她捏起一块土捻了捻,干脆地碎成了几块,看起来又硬又干,作为花园的土壤来说,它们已经“死”得差不多了。
低叹了一声,越水七槻忽然感觉有种莫名的窥视感,抬头向着一旁别墅二楼的一扇窗望去。
日光渐渐明朗了几分,从海面上探出个脑袋尖,玻璃上反射出微弱的光斑,让她看得不太真切,但隐约还能认出那扇窗后是一道黑影的轮廓,似乎是个戴着奇怪的黑色圆帽的男人。
她眨了眨眼睛,看得更清晰了几分,看清了那逸散开来的淡淡烟气,看见了那肆意披散着的银白发丝,最终定格在这个瞬间,与一道冷漠的视线撞了个满怀。
“啊!”
越水七槻被吓了一跳,下意识退了两步,被院子大门处的砖一卡,脚踝重重地崴了下。
“嘶......”
她跌坐在地上,不顾灰土弄脏她的裤子,心中满是惊疑。
这栋别墅不是租给几个老渔夫了吗?
为什么会有一个穿着可疑的黑色风衣,眼神还那么吓人的男人在里面游荡?!!
她想到了什么,呼吸一滞。
先前在路上也碰到过一个打扮奇怪的男人,就是这幅模样!
只不过那人是黑色的长发,而且鬓边有颗让人看到后就印象深刻的痣......因为那人长得实在太过俊美,而且着装很怪,所以她下意识记住了那人的形象。
尤其还是个随便丢烟头的家伙。
别墅里那个人是银色的头发,两人打扮差不多,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这里的租户不会惹到了什么黑帮吧?
越水七槻有些心慌,想远离这里,却由于崴了脚一时半会儿不便行动,只能一瘸一拐地扶着大门慢慢往外挪。
然后没等走出几步就被堵住了。
“嗯?”
格兰菲迪有些意外地抬了下眸。
这不先前那个文明小女生吗?
琴酒正好从别墅大门走出来。
他看见格兰菲迪的表情,微微皱了下眉,又转头看了下扶在大门边,有些紧张的越水七槻。
她的虎口因为过度用力而颤抖,指节泛白。
“把她一起带进去。”丢下这么句话,琴酒吐了口烟,转身走了回去。
格兰菲迪走到小女生面前,她猛地颤了下,身子往后缩了缩。
“你......你们是什么人?”
越水七槻眼神警惕地望着他,抓着门框不撒手。
“我们是反环境保护组织。”格兰菲迪面色严肃,“现在以过度文明的罪名,你被逮捕了。”
“诶?”越水七槻呆了呆,脑子白了一瞬。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感觉到身子忽然悬空,突如其来的失重迅速带走了她本就所剩无几的安全感。
格兰菲迪仅用一只手,微微借势一沉,就把她扛在了肩上,无论她怎么挣扎都没有用,被那只不算特别健壮的手臂牢牢锢住。
运输脚上有伤的人,这种姿势最方便了。
幽幽地轻哼着七个孩子的调子,格兰菲迪扛着她走进了别墅。
别墅里已经被琴酒和伏特加清空了,现在是他的时间,格兰菲迪默默观察起这座别墅的构造,一间房一间房的看了过去。
一开始小姑娘还象征性挣扎下,后来可能是意识到挣扎没什么用,也就没什么动静了,还省得他分心。
格兰菲迪得以快速看完一楼,带着越水七槻走上楼梯。
二楼的空间就不如一楼那么大了,没花多少时间就看得差不多了。
“你在看什么?”被扛在肩上的少女忽然好奇发问,她的语气还挺平静的,完全看不出来正被可疑的男人挟持。
“我?”格兰菲迪轻笑一声,“我在看有没有什么地方太过环保,需要我们反环境保护组织出手扫除。”
越水七槻自然没有相信他这番胡说八道。
“你是在观察这里的构造?你们想改装这里?”越水七槻自顾猜着,随着格兰菲迪走动的频率,她的头发也一晃一晃的。
“不对......”她低头看了看格兰菲迪这身不好惹的黑衣打扮,忽然有了个更加大胆的猜测。
“你们是要炸了这里?!”
她惊呼起来,见格兰菲迪不说话,心里知道这个猜测恐怕成真了,又开始挣扎起来。
“我不知道你们要干什么,但你们不能炸了这里!”
格兰菲迪推开又一扇门,走进房间,正是琴酒之前待的那一处,听到越水七槻的话,忽然起了逗逗这姑娘的兴致。
毕竟不是什么人都敢在这种自身安全都无法保证的情况下,还主动招惹坏人的。
之前产生的那种看她有点像雪莉的感觉又升了起来。
“为什么呢?”
越水七槻的动作僵了下,挣扎的力度骤然小了些,有些情绪怅然。
“如果这里被毁掉的话......”
“就再也不可能会有能证明小贵她清白的证据了......”
格兰菲迪将她放下来,越水七槻倚靠在墙边,神色悲伤。
“我从很小的就被送到了福利院,并且在那里长大成人。”
“四国这种小地方,可想而知,公益类的福利院也不会好到哪里去,生活一直很辛苦,但好在认识了小贵,我们两个人相互扶持,也一直努力到了长大成人,靠着自己读完了国中和高中。”
“小贵说,她不太聪明,就不去读大学了,决定读完高中就找个工作,我说那我也一起,她却坚决不同意,说我的脑子比她好使,应该去接受更好的教育,人生才会有更好的出路,她帮我报了东京大学的考试,还告诉我说学费的事情不用担心,就算拿不到奖学金,她也会努力工作赚钱的......”
她苦笑着说,显得有些脆弱,但回忆往昔的日子时,眼底那抹深沉的怀念和幸福确实怎么也无法掩盖。
“我拗不过她,只好远赴东京去读大学,即使相隔那么远,我们每天晚上也会打视频电话,彼此确认对方过的好不好。”
“一开始我确实难以放心,但日子久了我也能看出来,虽然她在有钱人家里做女仆,但并没有受到什么委屈的对待,那家人的小姐对她也很好,两个人成为了不错的朋友。”
“可是忽然有一天,那位小姐出事了,被人发现时吊死在自己的房间里,房门紧锁,现场还留下了一封遗书,上面写了她离开前的心情,一直以来沉闷在心底的抑郁心情。”
“她的父母不允许她去上普通的学校,坚持要她在家里跟着家庭教师学习,还要求她通晓上流社会的礼仪,不能跟平民打交道,她终日被束缚在这座别墅里,能养成的唯一爱好是窗外就能看到的满园薰衣草。”
“按照父母的教育,她只被允许与大户人家的孩子结交,但四国这偏僻的地方,又有几个她父母看得上眼呢?最后那孩子被逼到只能背着他们跟身为女仆的小贵玩......”
“小姐出事后,那家人很气愤,坚决表示她不可能是自杀,他们满足了她的一切要求,千般万般地对她好,生活的这么幸福,怎么可能抑郁呢?于是找来了当时在附近旅游的一个高中生侦探,想要一个‘真相’。”
“那个高中生侦探很快也下了结论,认为这不可能是自杀事件,将其定为一起密室杀人案件,随后指出房间的窗户被人拆卸过,只是用粘合剂安装上去的,以此作为有另外的凶手作案的证据。”
“也是因此,小贵作为与小姐走的最近的人,成为了最大的嫌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