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北鹤静静看着面前的赑屃。
    清楚它有它的决意。
    但这并不能从根源上解决问题的所在。
    赑屃可以镇海，自然也可以镇压污浊，但也仅仅只是镇压。
    类似封印，将所有污浊镇压在封印之中。
    污浊不除，它便只能永生永世镇于海底。
    因为赑屃自身没有能够净除污浊的力量，甚至，污浊可能反过来侵蚀它的本体。
    这也是赑屃之前本体受损的原因。
    如今它也不过是堪堪复原，褚北鹤自然不可能再次将这次的事情交托给它。
    这件事，只能由他来做。
    因为只有他，能通过镇压一点点净除污浊。
    更何况，鬼雾既然将他当做目标，他若不出手，他们又怎么会轻易现身。
    “不用再劝。”
    褚北鹤说罢，轻轻翻掌。
    就见原本划出的结界一闪，竟是将原本身在结界中的赑屃本体移出结界之外。
    赑屃先是一愣，扭头便试图再次进入结界，然而金光结界，若非主人准许，轻易无法进入。
    而结界内，褚北鹤周身金光已经一点点散入海面。
    原本不动如山的赑屃似有烦躁，长长的尾巴一甩，啪嗒在海面溅起层层巨浪。
    然而这一切，对结界中的褚北鹤毫无影响。
    赑屃眼见，还要再劝，忽然眼眸一眯，似是有所察觉一般，巨大的尾巴朝着某处海底重重一甩，伴着他一声沉喝，
    “藏头露尾，还不给我滚出来！”
    龟尾重重砸下，瞬间在海面掀起十数米的巨浪，连带着，也将一直藏身在海底的一行人一并掀了出来。
    这些人周身覆着一层薄膜似的的黑色透明结界，这些结界不仅隔绝了他们的气息，也让这些人能够顺利长时地潜伏在海底。
    褚北鹤视线扫过，这些人中有邪妖，也有邪师。
    其中为首的一个，是之前在海市出现过的，鬼雾的长老之一，濯舞。
    她也是上次海市断界唯一一个活着逃脱的长老。
    褚北鹤视线从一行人身上掠过，却没找到自己想找的人。
    鬼雾真正的主人，背后的纵局者。
    回归本体后，他隐约猜到鬼雾背后那人的身份。
    只是没想到，他妄图算计自己，却连亲自露面都不敢。
    濯舞这边堪堪稳住身形，便冲旁边的长老骂，
    “这就是你说的绝对不会被发现！人家一个浪就把我们掀出来了，废物！”
    被骂的长老是刚刚替补上来的新长老，被濯舞骂了当即脸色阴沉，扭头，冲着旁边一个邪妖就骂，
    “这就是你说的绝对不会被发现！人家一个浪就把我们掀出来了，听到没有，废物！”
    竟是原封不动地把濯舞骂他的话骂在了手下头上。
    不为别的，就因为这个隐匿气息身形还能自由潜在水底的结界是那名邪妖特有的结界。
    濯舞其实也知道这是那邪妖的手笔，不过，她没有骂别人手下的习惯。
    她要骂就要骂最大的那个。
    不为手下背锅的长老不是好长老，她这是在教他~
    骂完了新长老，濯舞这才看向褚北鹤的方向，冷冷一笑，
    “原本是没打算这么快就现身的，但既然被发现了也没办法。”
    话落的瞬间，只见她手臂抬起，几名邪师模样的人立即分立四方，随着他们手中掐诀，黑雾从海上四面八方升起。
    转眼间原本一望无垠的海面便仿佛像是被笼罩在了黑色的雾海之中。
    而更让人忌惮的是，随着黑雾升起，褚北鹤和赑屃所在的区域仿佛被某种阵法锁定。
    然后，从黑雾边缘的位置起，原本蔚蓝的海水开始仿佛被污浊浸染一般，从四周朝着褚北鹤所在的金光结界逼近。
    赑屃感受着那让人反感的污浊气息，压根不给这群人废话的机会，巨大的龟身却格外灵活地踏着海面，朝着这群人直直冲去。
    一个甩尾，尾巴再次重重砸向这行人。
    既然无法为大人镇海，那至少，它要为他顺利护法！
    褚北鹤见鬼雾有了行动，便知道今天不是净除污浊的好时机。
    正要把散出的金光收回，却意外地发现，他的金光，正被另一股力量试图吸收。
    褚北鹤看着脚下一点点蔓延而来的污浊黑海，眸中金光闪过，他的眼睛透过那些污浊的黑海往下看去。
    透过数万米的深度，他看到了这片海域的下方，是一个巨大的阵法。
    是，炼神阵！
    这一刻，褚北鹤终于肯定，鬼雾背后的主子，确实是那个人。
    妄图取代天道，炼化天地气运。
    除了他，再无旁人。
    “看来你已经发现了。”
    濯舞远远放出黑雾傀儡应对赑屃的攻击，却独自远离战区，看向褚北鹤。
    “按照我们原本的计划，要等你净除了大半污浊，力量最弱的时候再动手。
    因为那个时候，你会发现消耗的力量并没有用于净除污浊，而是被我们通过阵法另外吸收，炼化……”
    哪怕他想要收回力量，也会因为阵法的持续性无法停止。
    最后等待他的，只会是所有气运被抽干，龙脉彻底枯竭而亡。
    “你是代表华国气运的龙脉，而华国是身负世界气运所在，拿下你，相当于拿下天地间所有气运。”
    她说，
    “海市那一遭，我们明面上是为了海市气运，实际上是为了逼你回归本体正式苏醒。
    因为只有你醒了，才能真正凝聚这世间的天地气运。
    我们要的，从来不只是单单一个海市。”
    褚北鹤静静听她说着。
    哪怕她不说，他心里也已经有了答案。
    只是，他总觉得，这人的话，稍稍有些多了。
    显然不只是他，鬼雾那边一同过来的两位长老也觉得她今天有些多话。
    一边躲开赑屃的攻击，一边忍不住冲她，
    “谁让你说那么多话了？！有功夫说话，不如跟我们联手，把这只老东西直接诛杀了！”
    传说中的赑屃，当真有些难缠，但也仅仅是难缠。
    他们今天三位长老在此，只要联手配合，未必不能诛杀它！
    褚北鹤显然也发现了赑屃的吃力。
    赑屃背负山岳，那山岳既是它的包袱，同时也是它的力量本源。
    因为背负着它们，所以它能随时靠着山岳灵气补充自身。
    可现在，它为了他暂时卸下了三山五岳。
    这样下去，它会输……
    褚北鹤又看向结界外还在不断蔓延而来的污浊黑海，须臾间，便有了决断。
    原本收敛的金光再次散出，如潮汹涌的金光，仿佛在脚下汇聚成一条金色漩涡。
    带着一股玉石俱焚的决意，直直朝着深海底部的炼神阵扑去。
    炼神阵可以炼神。
    可他并非神明。
    他乃，龙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