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元元手心紧了紧,杨玄感接着道:“而且据我所知,皇后娘娘的病体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苏夔顿了顿,开口道:“照你这么说,朝上倒是有一个人能做元元的靠山。”
肖元元看向苏夔,苏夔认真地道:“太子——太子与你有旧。”
肖元元翻了一个白眼,没好气道:“他们杨家人我一个都不想沾……除了公主。”
杨玄感笑了一下,道:“那你就只能造反了!”
肖元元以手掩面,丧气道:“造反?哪有那么简单?”
杨玄感敛了敛神色,开口道:“其实也挺简单的——”
肖元元摆了摆手,道:“算了吧,排兵布阵我一个都不会,我造反跟送死有什么区别!”
杨玄感挑了挑眉,道:“你可请人去做呀,反正你会赚钱,有了钱,再找一个信得过的人替你打仗,也不是难事。”
肖元元看向杨玄感,皱了皱眉,道:“杨兄说的那个人,不会是你自己吧!”
苏夔一脸惊讶地看着杨玄感,失声道:“杨兄——越国公如今在朝中权势滔天,你怎会起了造反的念头?”
杨玄感愣了愣,摇了摇头,道:“我说得是元元,跟我家没有关系!”
肖元元盯着杨玄感问道:“杨兄,无心之言往往发自于真心,你们杨家可是有什么难处?”
杨玄感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也不算是什么难处,只是近来父亲常常心中不安,每每与我提及陛下的事,都十分忧虑。”
能不忧虑么,连给杨坚送美人的手段都用上了。
肖元元不解地道:“如今越国公已经是左仆射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来日太子登基,又有从龙之功。
弘农杨氏又是天下世族大家,来日不可限量,是有什么事让越国公觉得不安么?”
杨玄感想了想,开口道:“连你也知道,父亲当初与晋王结盟,扶持晋王成为太子之事父亲出了大力……”
苏夔不解地问道:“那又怎么样?”
杨玄感问道::“这件事陛下难道不知道么?”
肖元元没有应声,苏夔愣了一下,道:“所有人都知道,陛下怎么可能不知道?”
杨玄感道:“上次与废太子结盟的左仆射已被贬为庶民了,如今父亲与太子相交甚笃,陛下岂会淡然处之?”
苏夔笑了笑道:“那不一样,前太子他本身势强,即便如今被废,朝中仍有不少为其求情效力。
如今新太子可不一样,他本身与关中贵族相交不深,不得人心,若连越国公都不支持他,他怕是坐不稳太子之位。
让越国公扶持新太子,这也是陛下的打算,你们有什么害怕的。”
杨玄感抬眼扫了扫苏夔,有些难以置信,按理说苏威几次遭贬,苏夔理应更加理解朝中风云诡谲,怎会对此事看得如此风轻云淡。
苏夔当然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因为他父亲虽屡次遭贬,但每次都能复位。
除了第一次苏威遭贬,对苏夔冲击比较大以外,后面慢慢就习惯了。
再加上苏夔对官场越来越没有兴趣,所以便不甚在意朝中那些纷扰了。
杨玄感不同,弘农杨氏世家大族,历代公卿,到杨素这一代已经是位极人臣。
杨玄感自己还是一州刺史,不能像苏夔这样拔身就走,所以才会如此担心。
肖元元喝了一口甜酿,开口玩笑道:“杨兄是想拉我造反么?”
苏夔一愣,连忙看向杨玄感,杨玄感顿了一下,直接问道:“若有一日,你我皆无退路,元元可愿随我一战?”
苏夔睁大了眼睛,看向杨玄感,呵斥道:“杨兄,你疯了!”
肖元元看着杨玄感,摇了摇头,回道:“我不愿。”
杨玄感没有看向苏夔,只是定定地看着肖元元,问道:“你就如此效忠于当今朝廷?
哪怕他们夺了你的商行,逼得你寄人篱下,仰人鼻息,你也不愿反抗,是么?”
肖元元为苏夔续上了甜酿,又给杨玄感倒了一杯,缓缓道:“不是不愿,是没用!我注定保不住我的商行,谁当皇帝都一样。”
杨玄感不解,拧着眉问道:“为什么?”
肖元元看了看眼前的两人,问道:“两位兄长家里可有藏钱的府库?”
苏夔回道:“自然是有!”
肖元元点了点头,道:“你们府上是怎么藏钱的?”
苏夔回道:“修个结实的府库,加上大锁,再派一些侍卫看守就可以了。”
肖元元笑问道:“这样能守得住么?”
苏夔回道:“当然能守得住,我家养的侍卫又不是白养的!”
肖元元看向杨玄感,杨玄感也点了点头,认同了苏夔的话。
肖元元问道:“杨兄,若你的担忧成真,抢你钱的人不是小偷,不是大盗,而是朝廷抄家,你们还能挡得住么?”
杨玄感神色怔了怔,肖元元接着解释道:“不能——你们挡不住,因为陛下对天下的财务有着绝对支配权。
放在你家府库里的财宝并不是你的,朝廷说是你的,才是你的。朝廷说不是你的,你找再多的侍卫守着也没用!”
“这……”苏夔顿了顿,丧气道:“岂有此理。”
肖元元笑了,对着苏夔道:“所以啊,想要保住自己的财产,杨兄的做法才是对的。”
苏夔想了想,明白了过来,道:“可是,即便杨兄当了皇帝,一样要决定天下财产的归属,所以你才会说,谁当皇帝都一样。”
肖元元点了点头,回道:“朝代更迭最常见的原因在于——帝王垄断了大量的土地、粮食、钱财,以至于民不聊生。民众无法生存,只能奋起反抗。
可是,即便反抗了换了新朝廷,顶多只在当下把财物分上一分,暂时填饱肚子。
可时间一长,皇帝还是会慢慢把天下的土地、粮食又归到自己名下。
于是,周而复始,朝代更替,所谓的千秋万代,也不过数百年光景!”
苏夔道:“此为大势,即便没有朝廷,也有门阀世家,是无解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