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坚看到杨素递上来的口供,被气得大为光火,怒道:“这个竖子是什么意思?他当朕是无能的昏君么,这么容易被人蒙蔽。
朕有心体恤他心下孤苦,他却丝毫没有悔意,看来是朕的轻纵使他不知好歹是非……”
杨素拱手道:“陛下息怒,依臣看庶人杨勇并非有意要忤逆陛下。
在场的人都看到他言语混乱,形状癫狂,倒像是……”杨素顿了一下。
杨坚问道:“像是什么?”
杨素小心道:“像是大受刺激,有些疯癫了。”
杨坚一阵沉默,杨素的意思他也明白,与其有一个忤逆君父的儿子,不如有一个得了疯病的儿子。
忤逆是大罪,若像今天这样,三两句就被杨素激得口不择言,以后只怕别人也会效仿,杨勇早晚也会被人参死。
但倘若他疯了呢,那他再说出什么疯话来,别人也不会因此而参奏他。
杨坚终是点了点头,道:“想来也是,他从高高的储君之位一朝跌落泥潭,难免心下惊骇受到刺激——
罢了,还是让太子好生去看着,别让他再闹出什么事来了!”
杨素应了一声:“陛下圣明。”
杨素正在得意之时,杨坚翻了翻手上的口供,突然开口道:“这口供并无画押,也做不得数,来人——”
一旁的宫侍应道:“奴婢在。”
“拿去烧了——”杨坚冷冷地吩咐道。
那宫侍应了一声:“是——”接过口供,便依言拿出去烧掉了。
短短几句话,杨素心中惊了一下,又看了看杨坚的神色,试着探问道:“听说皇后娘娘近来身体不适,臣心中十分担忧,能否去看看皇后娘娘?”
杨坚瞥了杨素一眼,冷声道:“皇后仍在病中,不便待客,你还是少去搅扰她吧!”
“哦!”杨素顿了一下,心下更是不安的厉害,道:“那臣还是等皇后娘娘身体康愈了,再去拜见吧。”
杨坚略略点了点头,面上浮出一丝疲色,杨素见状连忙起身告辞,退出了甘露殿。
杨素一走,杨坚顿时目光灼灼,沉吟了片刻,对着一旁宫侍吩咐道:“召太子过来。”
那人应了一声:“是。”便退出去了。
入了夜,杨素遣散了歌伎,与他弟弟杨约商量着白日里的事情,心中十分不安。
“既然陛下都说那杨勇疯了,阿兄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杨约道。
杨素微微叹了叹气,道:“陛下是为保全杨勇的性命,才说他疯了。一个疯子无论说什么,旁人都不会在意。”
“那不是很好么?”杨约道:“谁会让一个疯子当储君?阿兄此举彻底灭了杨勇起复的指望了,对太子而言岂不是大功一件?”
杨素摇了摇头,道:“可眼下还是陛下当政,若是陛下怪罪下来,他可不会去怪罪太子,只会怪罪本侯这个外人。”
杨约嗤笑道:“要我说,阿兄不用太过担忧,今日此举,一来对太子有恩,二来也合乎陛下的心意,毕竟阿兄说太子疯癫,陛下也认了了!”
杨素叹了一口气,道:“那不一样,陛下说是杨勇疯癫,是为了保杨勇的性命。
本侯说杨勇疯癫,是为了断他的青云路。毕竟当日是本侯将他从太子之位拉下来的,他早就对本侯恨之入骨。
若他登了位,岂还会有我杨氏一族的活路?
陛下对杨勇还是有父子情的,他对本侯提出的谏言,认同归认同,但不满还是会不满。”
杨约听罢,不由嘲弄地笑了一声,道:“当初废储之时,陛下何等震怒,半分情面不讲便把杨勇关了起来。
如今才过了半年多,这就生出父子之情了?
合着在陛下眼里,这太子不能是儿子,只有庶人才能是儿子,对吧!”
杨素无心理会杨约这般嘲弄,正在纠结间,一随侍匆匆赶来,朝着杨素行了一礼:“国公爷,门房来报,太子来访——”
杨素一怔,与杨约互视了一眼,连忙道:“快请入正堂。”
随侍应了一声,便连忙出去安排了。
杨约看着沉思的杨素,问道:“咱们虽与太子同盟,却极少交往,今日他此来何为?”
杨素想了想,道:“罢了,去看看就知道了。”
太子在正堂等了片刻,没过一会儿,便见杨素匆匆起来,一进门便连声赔罪:“哎呀,殿下前来,有失远迎,殿下恕罪。”
太子闻言也连忙客气道:“是本宫贸然来访,越国公不怪罪便好。”
两人相互见了礼,杨素命人奉上酒水,引太子于主位坐下。
杨素不解地问道:“殿下入夜前来,可是有什么事么?”
太子叹了一口气,道:“白日里的事,本宫都听说了,本宫此来是为向越国公致谢的。”
说着挥了挥手,命人抬上来一箱珠宝,当着杨素的面找开了箱子,杨素淡淡扫了一眼,转眼又露出一副惶恐的表情,道:“殿下此举,臣万不敢受,
今日臣是奉陛下之命去向庶人杨勇问讯的,所言所行也都是据实以告,一切行径并非是为了太子……”
太子笑了笑,伸手制止了杨素的话头,道:“越国公不必多说,有心也好,无意也罢,本宫心中自有计较。
不瞒越国公,柳述与皇长兄一直意图复宠,多番使下手段,于本宫而言如鲠在喉。
今日越国公一举断了皇长兄复宠之路,本宫感念越国公的相助,这些小礼越国公完全可以受得住。”
杨素顿了一会儿,道:“殿下好意,却之不恭,臣就此谢恩了。”
杨素说着便起身,朝太子行了一礼。
太子连忙起身扶了一把,道:“越国公不必多礼。
本宫能走到今日的地步,越国公你居功至伟,其功无人能出其右。
本宫早该向越国公示以谢意,奈何顾及朝中党争,不敢与越国公白日里交往……”
杨素叹了一口气,道:“殿下不必多心,臣支持殿下,不是为了别的,而是因为臣真心觉得殿下是英主之才,合该主持天下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