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北弦等这一天,等太久了。
突然间就这么来了。
他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砸得有点蒙,面上却装作若无其事。
他不动声色地伸出手,接过苏婳的身份证和户籍证明,翻了翻,说:“还得要离婚证。”
苏婳莞尔,“我上楼去取。”
她起身就要上楼。
顾北弦拉住她的手,她的手冰凉。
他把她的手握在掌心里暖着,“不急,明天再取吧。”
“嗯。”苏婳靠在他身边。
他瞥到她的头发,漆黑的发丝间夹杂着根根白发,心里一揪,想伸手帮她拔了,又怕她疼,更怕她知道自己长白头发,会难过。
苏婳摸摸自己的脸,“我是不是憔悴了许多?”
顾北弦不忍直视她苍白憔悴的小脸,把她轻轻按进自己怀里,拿脸去温暖她的脸,“会恢复好的。”
苏婳和他脸贴着脸,感受着他的温度,轻声道:“如果我老了丑了,你还爱我吗?”
顾北弦笑,“我比你大三岁,你老了,我会更老,到时你别嫌弃我就好。”
“男人比女人更耐老。”
“你就是老了,也是最可爱的小老太太。”
苏婳扑哧笑出声,心里甜甜的。
顾北弦松开她,拿了补血口服液,递给她,“多补补血,会养回来的。”
“嗯。”
苏婳听话地喝下。
两人又抱着温存了一会儿。
洗澡,上床。
苏婳躺在被窝里,手脚冰凉,怎么都暖不过来。
没捐骨髓之前,不这样的。
她翻来覆去,睡不着,问:“暖气是不是停了?”
“没有。”
“最近总觉得冷。”
顾北弦起身拿空调遥控器,打开空调,又抱了床被子,给苏婳盖上。
他把她拉进怀里,她浑身冰凉。
他握着她的手,把她的脚放到自己小腹上暖着。
和她的冰冷相反,他的小腹热得像火炉。
苏婳把脚抽回去,“太凉了,别冰着你。”
顾北弦按住她的脚,不让抽,“我身上热,正好冰一下降降温。”
苏婳拗不过他。
空调太热了,顾北弦都热得出汗了,可苏婳还是觉得冷。
腰上抽骨髓的针孔开始疼起来,连带着整个腰部一起胀痛,疼痛难忍。
她把头埋进他的怀里,忍着疼,声音懒懒地问:“外面是不是下雨了?”
顾北弦抚摸她细嫩的脖颈,“你怎么知道?”
“腰疼。”
顾北弦抬手去帮她揉腰,“后悔吗?”
苏婳极轻地摇头,“不后悔,养我长大的外公外婆都去世了,就剩这么一个亲外公,能救的就救,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去死。就是觉得对不住你,那种情况下,换了任何一个男人都会保孩子。”
顾北弦沉默了。
许久,他才开口:“当年我妈怀我的时候,外公需要肾,我爸选择保我。后来我外公因为换的肾排异严重去世了,我妈就特别恨我爸,两人关系僵到极点。我爸心情不好,借酒消愁,出差时喝醉酒,认错人,发生了那种事,两人关系直接降到了冰点。哪怕几年后又生了南音,也没挽回。你看,孩子再多有什么用?远不如夫妻和睦重要。”
苏婳这才明白秦姝的用意。
挺感激这母子俩的。
豁达,通透。
在大是大非上,很拎得清。
苏婳抬起头,温柔地亲吻顾北弦英挺的下颔,“等我养好身体,一定给你生个孩子,生俩也行。”
“不急。”
他被她亲得情动,忍着难耐,抬手推开她的唇,语气低沉慵懒,“别亲了,再亲我现在就想让你给我生孩子。”
苏婳吓得慌忙往后躲。
生怕他来真格的。
她现在腰疼得无力招架。
隔天,清早。
苏婳给陆砚书打电话:“爸,我和顾北弦要复婚。你和我妈什么时候领证?我们一起去领证,好事成双。到时结婚纪念日也一起过,有意义。”
陆砚书语气微有不悦,“我这边资料已经准备好了,可琴婉的资料却被楚砚儒卡住了。”
苏婳拧眉,“他俩不是早就离婚了吗?”
“是早就离婚了,但是琴婉的户口还在楚砚儒的户口本上,当时她精神失常,没法迁出来。”
苏婳说:“可以拿身份证去调户籍证明的。”
“琴婉的身份证被楚砚儒扣下了,没法调,她的监护人也是他。我要和琴婉结婚,还得经他签字同意。眼下他故意耍赖皮,拖着不签。”
苏婳没想到楚砚儒这么恶心人。
离婚那么多年了,前妻再婚,他还得插上这么一杠子。
这样的渣爹,真的,活着都是污染空气。
苏婳沉思片刻,“交给我来处理吧。”
陆砚书拒绝道:“不用,他就是个奸佞小人,你拿他没办法。”
“我有,等我好消息。”
挂电话后,苏婳找律师询问了精神病患者监护人变更的问题,以及结婚需要的条件。
从律师口中得知,生母现在的精神状态,其实不符合结婚条件。
当然,如果陆砚书关系够硬,也不是不可以。
毕竟法律不外乎人情。
眼下最主要的是,先从楚砚儒手中拿到生母的身份证和户口本,把她的户口迁出来,监护人再变更一下,变更成楚墨沉更方便一些。
苏婳来到二楼。
推开化验室的门,进去一番鼓捣。
半天后出来,她手里多了两个透瓶的瓶子。
一个像指甲油瓶子那么大,一个像口香糖瓶子那么大。
里面装了一些碎木屑。
当然,这不是普通的碎木屑,是吸收了硝化甘油的碎木屑。
把硝化甘油由液态转换成了固态,变得稍微安全了些,有助于存放。
苏婳把这两瓶小东西放进包里,小心翼翼地拿着,出门,上车。
保镖发动车子。
一路上,苏婳都不敢有大幅度的活动。
因为硝化甘油不太稳定,很活跃。
来到楚氏集团。
苏婳站在写字楼外,抬头一看,好巍峨的一座大楼。
深蓝色的玻璃幕墙,外观挺现代化的,差不多有二三十层。
真的很难想象楚砚儒人品那么渣的一个人,在商业上居然有这样辉煌的成就。
正所谓大奸商,大奸商,说的就是他这种啊。
因为和楚墨沉提前打电话约好,苏婳在一楼没被前台小姐拦下。
乘电梯一路畅通,来到楚砚儒所在的顶楼。
苏婳报了楚墨沉的名号,秘书小姐带她来到楚砚儒的办公室。
敲门,进屋。
苏婳打量一眼,好气派的办公室。
得有一百多平方米,一水儿的黄花梨实木家具。
装修得豪华大气。
楚砚儒正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前处理文件。
听到动静,抬头,看到是苏婳,他微微一怔,眼神复杂暗含轻蔑,“你来做什么?”
苏婳清清雅雅地站在那里,极浅勾唇,开门见山道:“我爸要娶你前妻,你为什么压着资料不放人?”
楚砚儒冷笑,“陆砚书条件那么好,却娶一个精神病患者为妻,怎么看都透着蹊跷。谁知道他看上琴婉什么了?万一娶回家,割她的肾,取她的眼角膜怎么办?”
苏婳就笑啊,“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爸年轻的时候爱慕琴婉阿姨,怎么不能娶她了?户口本和身份证拿来,监护人变更一下,改成楚墨沉。”
楚砚儒笑容讥诮,“你一个外人,有什么权利对我家的事指指点点?”
苏婳语气坚硬,“你们离婚了,她早就不是你的家人了,我爸要娶她,这就成了我的家事。”
楚砚儒啪地把手里的笔放下,“如果我不答应呢?”
苏婳静静地看他几秒。
她忽然转身,走到门口,咔地一下把门反锁上。
楚砚儒察觉不对,眼神一硬,“你锁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