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景川付完钱直起腰，才想起家明来，心里顿时慌了，万一他跟明珠又做一处可不得了。
    他叫军伟提着豆腐在桥头等他。
    顺便问孙维要不要回家换套旧衣服，毕竟乡下的地方满是泥土，宰猪又有血腥味。
    孙维穿着背心拖鞋，笑着说当然是要的，他这样下乡，村姑不盯着他看才怪。
    军伟在一旁冷笑:“村里哪个男人比不上你这个小白脸，个个精壮无比。”
    豆腐西施目送陆景川离去，只剩军伟的时候，她悄悄地问:“他是你什么人，你怪听他的话的。”
    “他是我叔，我们村的村长，能不听他的话吗。”
    豆腐西施若有所思点点头，她叫军伟先把豆腐放在豆腐板上，提着累坏手儿，她不着急回家。
    豆腐西施也不知怎么的，看到陆景川心里就怦怦跳，稍微不掩住都要跳出来似的。
    觉得这男人心里藏着一头猛虎，随时扑过来咬人。
    军伟巴不得这一声，虽然他手臂有力，但等会还得提回家，山长水远的，陆景川是不会帮忙提的。
    想起上次帮牛青梅挑猪肉去卖，军伟有点恼气，村连着村，过河涉水，上百斤猪肉一路挑下来，当时不觉得什么，但晚上睡觉时才发现红肿。
    又没个媳妇帮忙按摩一下，着实痛两天才消除。
    最气牛青梅把卖猪肉的功劳全部算在陆景川头上，第二天去菜园摘一把鲜嫩的菜芽送到陆景川的家，而军伟只是一个使蛮力的挑夫。
    军伟随着年纪增长，他心眼也多了。
    豆腐西施冷眼看看军伟，沉默寡言的，叫他放豆腐，他就放豆腐，没多说一句话，杵在一旁，十足电线杆。
    黝黑的皮肤，神情有点野蛮，似乎稍微刺激他，就会打架。
    “大哥，站累就坐一会儿。”豆腐西施温柔向军伟发出邀请，她极想在军伟口中多了解陆景川，镇上像陆景川这样的男人极少见。
    军伟见身旁女人喊他大哥，扭转头看女人一眼，心里有点不高兴，明明一个小伙子，被一个年纪比自己大的女人喊大哥。
    他淡淡回应一句:“不用。”然后低头看河水从桥底流过。
    豆腐西施见军伟反应淡淡的，有点无趣，镇上多少男人从她身旁经过会多看一眼的。
    她怀疑军伟还是个青头仔，不知女人的好处。
    她故意往河里扔一块石头，夏天雨水足，河水涨起来，扑通一声溅起一些水花，刚好落到军伟衣服上，女人哈哈大笑。
    军伟被她笑声感染，问她有那么好笑吗。
    “就觉得好笑！不笑生活多无聊。”
    “要不我提着豆腐，你回家吧，天色也不早了。”军伟说。
    “不着急，我就住在街边，回去也没什么事做。”
    “晚上怎么没事做呢，烧水洗澡，淘米做饭，难道不用你做。”
    “懒得做呢，我就不想太早回家，才避免做这些家务。太早回去，连屋子都要帮忙扫。
    别以为卖豆腐坐着不辛苦，每日屁股都坐疼呢。如果能卖完心里还安慰些，卖不完屁股疼心也不自在。”
    “今天你卖完豆腐啦，自在了吧。”军伟笑着说。
    “多亏你们村长帮衬，我看天色将暗下来，还有一大板豆腐卖不出去，心里正不自在呢。突然遇到以为出手阔绰的男人一下子解救我，屁股不疼了，心也自在啦。”
    豆腐西施高兴地又往河里扔一块石子。军伟想躲闪已来不及，又被水花溅一身。女人照例哈哈大笑。
    “你到底藏有多少石子，我看街道挺干净的。”军伟问。
    “这石子是我自己捡的，每天挑豆腐出来卖的时候，挂在一小袋在扁担一端，和豆腐一起挑出来。
    无聊时往河里扔一块，看水花溅起来，蛮有趣的。”
    “你定装别人经过才扔下去。”军伟觉得不可思议。
    “看什么人，女人小气可不敢扔，男人经过时扔一两块，他们不会生气，有些明明从桥上经过，还回头帮我买豆腐呢。”
    军伟哼笑两声，看看女人坐着那张小板凳，怪不得她说屁股疼，巴掌大小，再看她的屁股，虽没有乡下两箩筐那么大，比起一只洗脸盆有过之无不及。
    “卖豆腐能挣钱吧，去年我嫂子还想出来磨豆腐卖，但她又怕一个女人来镇上不安全，后面不见她提起了。”
    “赚啥钱，只不过赚点菜钱而已。家里实在困难，我才出来抛头露面呢。”豆腐西施说。
    “卖豆腐挺好的嘛，比种地强，豆腐做好往街边一摆，有人来买就称。”
    “你说得轻松，每天泡七八斤青豆，得磨三个多小时呢，又要过滤豆腐渣，又要定型，接着油炸一部分。
    这些全部做好才能出摊。你只看到我们在街边安安静静地卖，如果那么简单，屁股再疼我也不怕辛苦。”豆腐西施说。
    “你老是说屁股疼，你看你的板凳巴掌大，你的大屁股坐下去只垫四分之一，不疼才怪呢，换一张大一点的嘛。”军伟有点不耐烦。
    “这点你以为我想不到，这么热的天气，凳子太大，人坐在上面久了，屁股会出汗，到时站起来别人看到湿哒哒的不像样子呢。
    再说凳子太大，出摊也不好出，挑豆腐够重的。”豆腐西施连忙解释。
    “这么多豆腐都要你自己一人做？家里男人去县城了。”
    “哼，他当然想去县城，但是他连床也下不去，瘫痪好几年啦。”豆腐西施说起丈夫满脸忧愁。
    “噢，年纪轻轻怎么瘫？”
    “你是看我年纪轻轻吧，我老公可不年轻。
    我嫁给他的时候都快五十了，那时我才二十岁姑娘，现在他六十多啦。
    前年下雨天不小心滑倒，摔了一个大跟斗，摔断腰椎，勉强治好，
    但反复发作几次，现在起不来了，每日躺在床上等死罢。“
    豆腐西施云淡风轻地说。
    军伟疑惑看着眼前的女人，看看她是不是说谎，怎么可能嫁给老头子呢。
    “听你口音不太像本地人，当初父母又愿意你嫁到这里。”
    “他们哪里愿意，现在多半以为我死了。我是被人家以三千元卖到这里做媳妇的。”豆腐西施苦笑。
    “哦！”军伟恍然大悟，他知道镇上经常有一些难娶到媳妇的男人，会从外面花高价买一个女人回来。
    这些女人开始哭得死去活来想逃跑，可是男人看得严，多数跑不掉，有孩子后竟然安定下来，跟丈夫好好过日子，学习本地话，有些女人文化还不低。
    军伟不想聊这个话题，他问女人还有没有石子，他也想扔几块。
    女人从口袋摸出几块递给军伟，军伟伸手接过来，发现她脸蛋白白的，手掌却起老茧，想必每日磨豆腐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