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布日古德那看好戏的样子,坤沙知道这小子没憋着好主意,以前只知道二王子天资聪颖资质逆天,今日他才明白这言非虚,这人以前端着一副纯良无害的模样父慈子孝兄友弟恭,估计大汗都被他的障眼法给骗了。
其实说起来也不奇怪,他的母妃就不是个简单的,一个跟着大汗打天下又成功斗赢了诸部公主贵女的传奇女子,美貌心机皆不输男儿,这样的女子你说她没有霹雳手段,单靠着纯良无害就能笼络男人的心?呵,真是笑话。
他姐姐那是多精明的人,最后还不是无声无息的淹没在那吃人的后庭中了,只不过,这笔债不是大妃做的,所以他们也倒是没有不可调节的仇怨。
不然他也不会跟二王子有了如今的交往。
不愧是母子,果然一脉相承,母子三人里估计只有那个小公主是个纯良无害的,只可惜三个人的脑子都长在这母子俩身上了。
坤沙心里不禁失笑,要是他妹子能有一个像二王子一样的儿子就好了,好不容易拼死生下来的孩子还是个愚不可及的,这不是白浪费一条命么。
他姐姐这辈子就是野心大了点,你说汗王长子是这么好拼的吗?
既想要做宠妾又望着正室的位子,不招来祸端才怪呢。
其实在坤沙与他示好的最初布日古德是诧异的,毕竟北疆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岱森达日的母亲是大妃借刀杀人,可是他却觉得大妃根本不屑于做这么低端的局,一个手握屠刀都能面不改色的女人明火执仗都能全身而退,还会费那个心力去做那样的阴私吗?
一个人善工于心计,一是因为性情使然,二则是因为他根本没那个实力与对手硬碰硬,而大妃恰恰不是这两种人,她拥有强大的家世,又有丈夫的恩宠,便是在丈夫创业初期又立有不世之功,这一层层累加下来她想要除去一个人还用得着借刀杀人么?
别说除去一个贵女就是干掉一个部族的公主大汗也不会说出什么,北疆大汗虽然与这些贵族联姻但绝不是卑躬屈膝的跪求,在草原上强者为尊,这些部族的命运都绑在大汗身上,若是大汗不愿再容忍他们便是吞并了又有何妨?
最后月已西沉坤沙从帐中出来,忽而一阵冷风袭来,他紧了紧身上的大氅,呼啸的北风带着凛冽的寒意,仿佛冰锥刺进了骨缝儿里,这样的天气对于两方都是个天大的考验,刚喝了酒身上还有热气未散都能感觉那种彻骨。
这场仗不好打啊——
待坤沙走后,阿古顿看着他的背影已经远去才从帐外走了进去,“殿下,坤沙大人已经走了。”
此时帐中飘着浓烈的酒香,桌上杯盘狼藉,可见两人喝的不少,可是布日古德眼神却清明依旧,那锐利的眼睛凝视着火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听见阿古顿的话微微颔首,“你说,这世上真有如此理智的人吗?”
“可以将每一件事的利弊与亲情分割的干净果断?”
看似没头没尾的话,可是阿古顿是布日古德的心腹,自然知道他家殿下与这位坤沙大人之间的事。
阿古顿没有迟疑,“是人都是先爱己才爱人,逝去的情谊纵然珍贵,可是也抵不住这世间的人情烟火,人嘛,总得朝前看为了活着而活着。”
布日古德呐呐开口,“是啊,有谁能活着想要去死呢?明明可以更好的活着偏要自毁前程呢?”
随后惊觉又诧异的看向阿古顿那张有些莽憨的阿古顿,他倒是没看出五大三粗的阿古顿竟然能有这般通透的感悟。
说实在话,纵然是他也有些恍然,坤沙的暗投,父汗的心思,这些变化虽然在他的掌握中,可是却还是有些意外跟怅然。
他们兄弟几个,都不是甘居人下的,老大是这样,老三老四老五亦然,王子斗法身后的母族自然也要跟着站队摇旗助威,坤沙是老大的亲舅,而且他与老大的母亲姐弟情深,这样的关系按理说最是牢靠,可是偏偏问题就出现在这,坤沙最后还是选择与自己结盟。
最初他也不敢信任这人,毕竟人心隔肚皮,像他们这样的人便是父子兄弟都不一定真能做到父慈子孝兄友弟恭,更何况是一个对手的亲族了。谁知道他是不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可是跟他接触的时间长了,他有些不确定了,这人帮了自己不少,不然也不可能在诸子相争的时候自己能做到完美隐身,看着一个个兄弟落败,而自己兵不血刃的塑造了在父汗心中的完美形象。
用中原人的话来讲就是,不夺不争,恺悌君子。
这样的形象在父汗心中就是最好的旗帜。
不过不到最后一刻他就不会放松,更不会真正的信任任何人。
这样想着布日古德心里压着的大石也轻减几分,转头对阿古顿说,“兕国那边是否下了战书?”
阿古顿摇摇头,两道浓眉微蹙着,“从面上看,他们似乎是在与咱们对峙,等着咱们先出手呢。”
布日古德皱了皱眉,“不对,以我对兕寒的了解,他从不做被动之事,出手就是一击必中,这个人,人如其名,对待敌人冰冷无情,就是一柄杀人的宝剑,言出法行,这样对手就是好命定的死敌。”
“我那好大哥虽然做人不怎么样,可论起打仗那一声声赞誉却也不是虚名。”
“便是如此,还不是在兕寒手中过不到三个回合,不是北疆羸弱而是那个兕寒太逆天。”
阿古顿听及此处脸上也流露浓浓的担忧,“殿下,若是如此,我们该如何去做?”
布日古德勾了勾嘴角,摇着手里的银杯里面的酒液像是旋涡一样,犀利的眸子定定地凝视着这旋涡,漫不经心的语气带着明晃晃的恶意,“都说慧极必伤,物极必反,兕国不是紧抱着中原的大腿吗,那就应当知着道家的谶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