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真的要这么说吗?”
从女闾出来,阿雅跟着嬴成娇上了马车。
在马车上,嬴成娇教给她了一套话术,用来应付接下来的状态。
此时,阿雅正一脸为难地看着成娇,像是担心什么事情发生一样。
“怎么?你是不愿意?还是不敢说?”成娇躺在马车上,闭眼假寐道。
“那可是相邦,得罪了他,我烂命一条死就死了,要是因此连累了公子,阿雅死也不会安心。”阿雅跪在车厢里,坚持道。
“你不是烂命一条,你是阿雅。”
成娇坐直身子,将跪着的阿雅扶了起来。
成蟜会心一笑,投资他人的行为,最担心的就是遇到一个白眼狼,钱财打了水漂不说,还会被那人背刺。
阿雅知道为他考虑,就说明花在她身上的百金没有白费,这是最让成蟜欣慰的,他抚着阿雅的头顶浅笑道:“本公子是王上的亲弟弟,秦国王室公子,杀我是诛九族的大罪,没有谁会为了杀我这个废物公子搭上全家性命。”
“公子,到了。”
马车缓缓停下,车夫的声音响起,成娇微笑看着阿雅,问道:“我教你的那些话 ,都记住了吗?”
“记住了。”阿雅道。
“那走吧,今日过后,史书上将会记载,秦国相邦吕不韦着《吕氏春秋》,花千金拜少女阿雅为一字师。”成蟜掀开车帘先一步下了马车,嘴角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
吕不韦注定史书留名,他所着吕氏春秋同样如此,并由此衍生出一个成语‘一字千金’。
只不过,自今日后,世人再提起一字千金,一定会提到一个叫阿雅的小姑娘,从吕不韦那里得到了一千金。
一字千金这个成语还会在,但是涉及到的故事会多一个。
至于吕不韦不认账,不给钱,这种情况发生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商贾出身,使得吕不韦擅长权衡利益,凡是有利可图,就往上凑,凡是无利可得,就会避之不及。
如果他还是赵国的那名商贾,他可能会为了一千金不认账,但,他现在是秦国相邦,身居高位,他的身上有太多比一千金更加珍贵的东西。
比如名声,吕不韦找人编着《吕氏春秋》,就有为己谋名的动机。
“阿雅没想过史书留名,只要能够帮到公子,对公子有好处,不管做什么,阿雅都愿意。”阿雅目光坚定。
阿雅灵活地像只狸猫,越过马车旁边放着矮凳,一个跃步跳了下来,稳稳当当地落在成蟜旁边。
“去吧。”成蟜既是在和阿雅说话,也是在吩咐车夫。
他挥挥手,车夫赶着马车,来到附近一个僻静的巷子等待着。
阿雅抚平衣服上的褶皱,优雅地走上一处高台。
由于天色尚早,来到这里看热闹的人还不算多,却也不少。
一群人围在高台下面,叽叽喳喳地议论着。
“老子也就是不识字,不然非得去看看相邦大人写的《吕氏春秋》,能够让山东六国的士子找不出半分毛病,真是咱们老秦人涨了脸了。”
“没错没错,那些六国士子,鼻孔朝着天,眼睛长在头顶,一个个的管咱老秦人叫什么,虎狼之国,粗鄙蛮夷!可就是咱秦国相邦写的书,他们却挑不出一点儿毛病来,我看他们才是粗鄙之人。”
“哼!一介商贾,被你秦人尊为相邦,也不嫌丢人?六国士子千里来秦,不是为了来给他吕不韦修订书简的!”
“你既然看不起相邦大人,那你就上去啊!高台之上,放着相邦所着《吕氏春秋》,找出一处错误便能获得千金,怎么?难道你是不喜欢金子吗?”
“他那是不喜欢金子吗?他明明是拿不到金子恼羞成怒了。”
“哈哈哈...你们积点口德,别把山东六国的士子们,气得出了函谷关,路途遥远,他们还不知道有没有足够钱物回家呢!”
成蟜听着人群中的争吵,悄悄往远处挪了挪脚步,按照这个形势发展下去,很难说,他们会不会发生一场死斗。
虽然说秦法规定禁止私斗,但是语言冲突,矛盾升级,他国士子忍不住率先动手的情况下,民风淳朴,酷爱武理的秦人不可能不还手。
这种情况下,还是提前躲得远远的,免得被脑浆溅到衣服上。
不一会儿,成蟜便来到了高台的另一面,阿雅的身影也出现在了众人视线中。
这边的氛围就和谐多了,全部的议论都是围绕着阿雅。
“看,那是个女子吗?”
“还真是女子,识字的女子不多,敢上高台指出书中错误的女子更少,她是哪国王室之女吗?”
“不可能,王室女子绝不可能独身一人出现在此。”
“依我看,就是个来骗钱的,千金虽好,得之不易!”
他们当中,不管是七国的哪一国之人,都把目光落在了阿雅身上。
望着高台的眼神里,夹杂着不屑的同时,又有些期待。
他们既不认为一个女子能够获得千金,又期待这个女子能够找到错误,最好是和自己一个国,涨一涨国威。
成蟜扭头看向原来站立的地方,就一会儿功夫,那里就安静下来了。
那些争吵的人,应该是约架去了吧?
看不到一场打斗是有些遗憾,却还不值得让他持续关注。
成蟜重新看向高台上的阿雅。
此刻,与这里隔着一排建筑的街道,几个黑衣人扛着麻袋,麻袋里的人骂骂咧咧。
“是哪个混蛋敢在咸阳街头绑人?不怕秦法连坐吗?”
“我乃赵国入秦士子,无故绑架六国士子,就不怕六国合纵攻秦吗?”
领头的黑衣人走在最前面,停下来背对身后的人,举着手。
后面的黑衣人将肩膀上的麻袋扔在墙角,几个人二话不说,冲着麻袋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不管不顾麻袋里面的人如何求饶威胁,直到里面的人没有动静,才停手离开。
等到离开不久,一个人从麻袋里钻出来,鼻青脸肿地站起来,拔出腰间佩剑,对着空气胡乱挥舞几次,又怒又羞,几欲留下眼泪:“虎狼之秦,虎狼之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