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苦涩就是苦涩,内心提示再怎么强烈,仍旧是苦涩的。
那一缕微不足道的清甜,被老妇的无情碾碎。
“你回来干什么?谁让你回来的?滚,滚出去!”
老妇拄着木棍,用力地捣在地上,逼迫想要往前的翠娘停在了原地。
这时,翠娘的兄长,桐也跟了出来,他的身边还跟着个妇人,妇人手中牵着个孩童,约摸六七岁的年纪。
桐从婆娘的手中,接过孩童软乎乎的小手,走到翠娘面前,让他叫人:“这是姑姑,叫姑姑。”
孩童应是没有见过生人,天生胆子不大,躲在父亲的身后,偷瞄着第一次见面的姑姑。
翠娘受伤的心,看到孩童的瞬间,再一次柔软下来。
“大兄,大嫂。”
“娘,小妹多不容易,好些年才回来这一趟,您不能这么不讲道理,总要让人在家里吃过饭才好。”
桐抱怨着老妇刚才说的话,表达自己内心的不满。
老妇冷哼一声,把头扭到别处去,拄着手里的木棍,艰难地往屋子里面走去,道:“吃完饭赶紧滚,哪儿来的就回哪儿去。”
“哟!还吃饭呢?家里有多少粮,你不知道呀?养着这个老不死的不算,现在还要再多添一张嘴,要我说,干脆把我跟你儿子都饿死,断了你们家的种,省得我每天看到了心烦。”
一直没有说话的大嫂,厌恶地瞥了眼老妇,上前拉着自己的儿子,就朝里屋走去,把兄妹二人晾在了那里。
桐在妹妹面前,被婆娘这么数落,脸上挂不住,心里也憋屈。
可是,憋屈也只能忍着,他阴晴不定的脸上,艰难地挤出一抹笑容,拉着翠娘就往家里进,还不忘维护自家婆娘,道:“你大嫂平时不这样,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等她生完了气,这事就过去了,你先在屋子里坐着,我去给你准备些吃的。”
此时,老妇一个人回到屋里,双手紧紧地抓着木棍,狠狠地捣在地上,眼睛里泛着泪光,嘴里念念有词道:“不能回来,不能回来,你不能回来!”
那是她的女儿,是她含辛茹苦养了十年的孩子,两个人刚一照面,她就认出来翠娘是自己的孩子。
如果可以,她当然希望儿女能够一直在跟前陪伴着,怎么可能会赶走呢?
“桐,听说你家来客了?”
默的手下,直接推门走了进来,径直就往屋子里走去,刚进到屋里,他就看到站在桐身旁的翠娘,不怀好意地来回打量着。
他不是没见过女人,是没见过妆容如此精致的女人。
来之前,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成蟜还特意吩咐翠娘化淡妆,穿粗衣。
没想到,她还是被人盯上了。
翠娘怒目一瞥,将头别过去,擦着脸上的泪痕。
桐如同迎接贵客一般,热情地迎了上去,点头哈腰地跟在旁边:“兑大人说笑了,小人这家里,哪会有什么客人来?也就您不嫌弃,时不时会来看上一眼,已经是小人极大的荣幸。”
“好你个贱皮子,学会睁眼说瞎话了是吗?”
兑脸色一沉,故作不满,他指着翠娘,怒问道:“没有客人,那这是谁?你家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个人,我怎么不知道?”
“这是我家小妹,今天刚回来,她小的时候,你们见过的。”
桐看到兑的眼睛,一直盯着翠娘,就算是偶有挪开,也是很快就又落下去,仿佛被吸住了一样,他的嘴角出现一抹邪恶的笑容,“小妹,快来见过兑大人!”
翠娘本不想坏了大兄的兴致,可那个兑的眼神,实在是令人厌恶,她并没有听桐的话,到身边见礼。
而是转过身来,朝着兑,远远地低了下头,便迅速把头别过去。
桐脸色铁青,以为兑会就此生气,借口刁难。
谁料,兑只是附在他的耳边,轻声问道:“是你当年卖掉的那个?”
桐点点头。
兑的眼睛,再一次从头到脚的观察了一遍,心中生出一股无名火,赞叹道:“想不到当年的小丫头,已经长得这么大了。”
桐在一旁比了个手势,陪着笑脸,“八年了,可不就是大人了。”
忽然,兑脸色急剧变化,他一把抓住桐的衣领,拉到自己眼前,威胁道:“欠我的钱该还了吧?”
“大人,你再宽限几天,我马上就凑够了,到时候一定亲自给您送去。”
桐的体格要比兑大一些,却是被对方抓住衣领,不敢反抗,窝窝囊囊地求饶道。
“还?你拿什么还?”
兑轻蔑一笑,开始细数桐的家底,道:“据我所知,这个月,你已经借过三次粮了,连粮食都吃不上,你还能凑到钱还我?”
说着,他一巴掌拍在桐的脑袋上,恶狠狠地骂道:“别在这儿忽悠老子,你要是能够凑到钱,老子就是公族出身!”
兑话音刚落,身上就被一盆冷水打湿。
脚下变得泥泞,大片大片的脏污,挂到他的身上。
兑瞪大了双眼,看着眼前端着水盆的妇人,威胁道:“不想活了,你信不信我宰了你男人?”
“宰不了他,你就不是个男人!”
妇人甩甩水盆,又甩出几滴水,头也不回地转身进了里屋。
兑只好把气撒在桐的身上,一下接一下地拍着他的脑袋,“真是没用,连自个婆娘都压不住。”
“住手,大兄欠你多少钱,我还。”
翠娘本不想招惹麻烦,可眼前那人毕竟是自己的大兄,就算是八年未见,也依旧是自己的血亲。
若是此次回来,能够帮他消了这一笔债务,也算是了了情分。
到时候,就算是这个家里不欢迎自己,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美人儿,有钱?”
兑放开桐,朝着翠娘走过去,,贱兮兮地看着她的身段,一只手不安分地就想摸上去,“桐还,还的是钱和粮,若是美人儿的话,只需要陪我一个晚上,这些就都免了。”
翠娘黛眉倒竖,一巴掌拍开兑不安分的手,自己也往后退了两步,拉开距离,再次问道:“多少钱,我还!”
“钱再好,还能再赚,美人儿错过了,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遇上。”
兑春心荡漾,脑子里只剩下些男女之事,早把默交给他的任务忘了一干二净,继续朝着翠娘走去,一副色鬼投胎的模样。
“滚开!”
翠娘一脚踢在兑的裆下,疼得他躺在地上,缩成一团,翠娘瞅准机会,就要逃出去。
结果还没有跑出去两步,就被躺在地上的兑抓住了脚踝,整个人跌坐在地上。
“儿,那是你小妹,是你亲妹妹!”
老妇听到外面的动静,拄着木棍,从屋子里走了出去,看到女儿在被欺负,因为情绪激动,木棍脱手,脚下一软,整个身体倒在了地上。
屋子里,桐的婆娘,眼角含着泪水,痛苦地闭着眼睛,捂着儿子的耳朵,两个人相互依偎在墙角。
桐看了眼摔倒的老娘,又看了看再次重逢的小妹,做出了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决定,他转身走到了外面,做起了缩头乌龟。
翠娘尝试着爬起来,但是兑的力气比她大得多,好几次都没有成功。
她只能提起另一只脚,狠狠地朝着兑的脑袋和肩膀上踹去。
兑强忍着疼痛,一点一点地往前爬,已经将翠娘的双腿压在了身下。
这时,桐的婆娘,从屋里跑了出去,手里的木盆被她准确无误地砸了下去,正中兑的脑袋。
“杂碎东西!”
大嫂骂了一声,把翠娘的双腿从兑身下拉了出来,扶着她站了起来,扭头看着蹲在门外的桐,恨不得杀了这个废物,冷声道:“赶紧走吧,以后别再回来!”
“我看你们是找死!”
兑接连遭受重击,他在这里横行多年,还没有哪一家敢这么反抗的,他就是疼得厉害,也要强撑着站起来,给眼前这些人一点儿教训,不然的话,所有人都学他们,这么反抗,那还了得?
妇人哼道:“现在跟死了也没什么区别!”
“那我就成全你!”
兑面目狰狞地朝着两名女子扑来。
大嫂闭上眼睛,迎接着死亡的降临,等了好久,没有等来死亡,耳边反而响起了兑的惨叫声。
这时,她睁开眼睛,看到兑躺在地上痛苦地嚎叫着,肩膀上插着一柄剑,身边还有一滩血迹。
一个人从她身后走出来,上前拔出插在兑肩膀上的剑,并把兑提了起来,剑刃横在他的脖子前面。
“先生。”
翠娘刚经历一场危险,被吓到六神无主,看到成蟜出现,便重新找回了主心骨。
“是默给你的命令,还是你自作主张,竟敢动我的人?”
成蟜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平平淡淡的声音,却极有穿透力,尤其是对于兑来说。
剑伤,和成蟜的出现,让他冷静下来,想到了自己的任务是通过桐,打探眼前这人的身份。
现在,一切都晚了,就算他问出来了,也没有机会送出去了。
兑幻想着个人义气,一个人承担下了所有责任,“是我...”
“杀!”
兑刚发出声音,成蟜冰冷的命令下达,护卫手中的剑干净利落地划开兑的脖子。
成蟜走到兑的尸体旁,伸手沾上刚流出来的热乎鲜血,在手臂环了一个圈,把剩下的血,涂在了胸前。
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下,走到了翠娘身边,一屁股做到地上,靠在她的腿上,看向持剑的护卫,“回去通知蒙恬和甘罗,就说我身受重伤,命不久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