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蟜抬手打断想要辩解的韩国使者,他话还没有说完,自然不可能让别人把话茬接过去。
成蟜抱起扶苏,双手撑着他的身子,将小扶苏立在众人面前:“依照我的意思,韩国违背与秦国的承诺,理应派遣大军前往新郑,对韩国略施惩戒。”
“但是,大秦长公子扶苏,心怀仁慈,不忍见血流成河,决定再给韩国一次机会,限旬日之内,将粮食送入函谷关。”
小扶苏转动着黑珍珠一般的眼睛,他哪里听得懂成蟜在说什么,也不清楚自己在什么地方。
只是,第一次以站立的视角,看到好多人,灵动的眼睛里,写满了好奇。
“咿呀,咿呀!”
扶苏小脸憋得通红,终于把双手从包裹里掏了出来,他伸出两只小手,在身前抓来抓去,仿佛眼前有什么他感兴趣,不得不得到的事物。
“之前甘罗催你们粮草,你们无动于衷,充耳不闻;现如今,大秦长公子当面催促,韩国一定要重视起来,不要让我大秦的将士们来回奔波,徒增疲惫。”
成蟜说起威胁韩国的话,就好比是在话家常,从他那满面春风的笑容里,只能看到成蟜的真诚与实在。
每句话,每个字,都是真实可靠,不骗人的。
给韩国带去了一个大大的恐吓后,成蟜也不忘给对方提供一些好处,扔一把甜枣吃。
他当着所有人的面,态度明确道:“韩国要为秦国输送粮草,还请列位回到各自的国家后,别忘了提醒各位的大王,约束好国内的将士,切莫轻启战端,造成韩国动荡不安,从而影响到秦国的粮草供应。”
“若是真到了那时,就算本公子一向提倡和平,爱好和平,也定要劝进王兄,发兵出关,讨要个说法回来,不能让秦国的将士们,白白饿了肚子。”
韩使显得焦躁不安,时不时抬头看向成蟜,数次想要开口辩解,都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好不容易等到成蟜把话说完,正欲开口说话,又被成蟜冷冰冰的眼神,瞪了回去。
他局促不安地退到一旁,连事先准备好的座位,也不敢落座,就那么孤单无助地一个人站在角落里。
“公子,我等入秦,并不是为了韩国与秦国的盟约而来,更无意插手你们两国之间的约定;华阳太后甍逝,楚国身为太后的母国,特意遣使来此吊唁,一表与秦交好之诚意,二来催促秦楚联姻之事。”
场中陷入了短暂的宁静后,楚国使者神态高傲地离开座位,眼神轻蔑地扫过在场的其他五国。
即便是面对成蟜,也没有过多的恭敬。
楚国与赵国一样,在与秦国的交手中落败。
但是,楚国仍有骄傲的资本。
春申君率领十万楚军北上,一路打到魏国大梁,后被秦魏联军击退,却也有至少一半的兵力回到了楚国。
不似赵国那般,全军覆没,沦为秦国俘虏,元气大伤。
此外,更是被秦军逼近邯郸,颜面扫地。
至于曾经的强齐,懦弱到打开国门,借道秦军。
赵残,齐怂,燕魏弱,韩国更是直接投。
全新的天下格局已然呈现,楚国隐隐再度成为关东六国之首。
尽管与秦国仍有一些差距,但六国之首的位置,俨然牢坐。
“楚国地大物博,带甲百万,更是有屈原、伍子胥这样的千古人物,想要与秦国联姻,倒也不算是高攀。”
成蟜刚一开口,楚国使者的脸色就垮了下来,成蟜的明夸暗贬,是个人都能够听得出来。
顾及到这里是秦国,他只好暂时忍下,听成蟜继续说下去。
成蟜抱着小扶苏离开座位,缓步走向楚国使者:“秦楚两国世代联姻,姻亲之国,早就是一家人。”
“楚使可知,我秦国长公子的生母同样也是楚人,如是能够与楚国联姻,自然是亲上加亲。”
他抱着扶苏,来到楚使面前,当着对方的面逗得扶苏咿咿呀呀:“长公子尚未周岁,要是与楚国联姻的话,不知楚王要将哪一位刚出生的楚国公主嫁到秦国来?”
“公子切莫欺人太甚!”
楚使低头看着成蟜怀中的婴童,小孩子纯洁无暇的笑容,像是一把把尖刀,精准无误地刺穿他内心的防线。
未满周岁的孩童,想要与楚国联姻。
成蟜这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在场的各位,哪个不知,哪个不明。
各国宗室女到秦国来,是听闻秦王要为成蟜挑选夫人,可不是为一个还不会说话的孩童。
就算是扶苏的身份高贵,乃是秦国长公子。
但是,让楚国将刚出生的公主,送到秦国来,这是赤果果的羞辱。
楚使还在挣扎着,焦虑着,该如何言辞,来找补丢掉的脸面。
成蟜新一轮的羞辱,先一步到来。
“楚王若是舍不得新出生的公主,可以将还有身孕的妃子全部送来秦国,本公子愿意照顾她们,直到新生儿诞下,从中挑选出合适的女婴,与扶苏联姻,以结秦楚两家之好。”
“嬴成蟜,你欺人太甚,胆敢如此折辱我王...”
楚使话到一半,成蟜一只手搭在了对方的肩膀上,心平气和地劝说道:“你若是不想侍奉楚王,也可以留在秦国侍奉秦王,如此一来,楚王是否受辱,也就与你无关了。”
“本使生为楚人,死为楚魂,怎会任你挑拨?”楚使拍掉成蟜的手,想要后退的身体僵在原地,不敢把成蟜得罪的太死。
尽最大的努力,忍耐着沸腾的情绪。
“说实话,扶苏乃是我大秦长公子,将来是要继承秦国大业的。”
成蟜看到众人眼中的惊恐与炽热,包括那些宗室女,她们的眼睛里,也多出一抹不一样的光彩。
有人是震惊,成蟜的口无遮拦,敢凭借一人之言,定下秦国的储君。
有人是看上扶苏的价值,或许与之联姻,要比与成蟜联姻,来得更加划算。
那些宗室女的想法,就在此列。
一个声名狼藉的公子,一个尚未周岁,有机会成为秦国下代君主的长公子。
很明显,后者的条件,更加吸引人。
成蟜将众人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故意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看向楚使,逮着一个人,使劲往死里坑:
“楚宫的妃子,名义上是楚王的,实际上是春申君的,这件事天下皆知,春申君的女儿嫁给我大秦长公子,属实是他高胖,若不是看在楚王的面子上,黄歇几辈子也别想将女儿嫁给我着大侄子。”
成蟜并非刻意为难出国,要怪就怪这楚使,跳得太欢。
败军之国,却过于得瑟。
天下乱不乱,秦军说了算,还轮不到他在这里上蹿下跳的吸引眼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