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使大人,让你久等了,实在是抱歉。”
拉肚子窜稀的成蟜,安然无恙地出现在齐使面前。
心怀两国联姻之事,齐使本就是坐立不安,一个人在大厅内等了这么久,一条熟悉的路线,他不知道徘徊了多少遍。
此时,远远看到成蟜的身影,难掩心中激动之色。
齐使快步走出大厅,在门槛处接到成蟜,没有任何寒暄开场,直奔主题道:“敢问公子,秦齐联姻一事,秦王可否同意?”
成蟜抬头看了一眼齐使,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嗐!”
他轻叹一声,撇下相迎的齐使,绕过对方,进入大厅内,随便找个位置坐下。
肘部顶在扶手上,手掌虚握成拳,托着脸腮。
不住地叹息着。
齐使与成蟜接触不多,不敢轻举乱动。
呆呆地站在门口,看向成蟜的眼神中充满了期待,一遍又一遍地回想着两人之前的约定。
“我入宫见过王兄了,他对与齐国联姻一事十分看好,痛快答应迎娶齐女入宫。”
成蟜说的是好消息,但是他托着腮帮子的拳头没有收回。
故而,齐使也不敢表露出太多的喜悦,对成蟜口中接下来不确定的话,满是惶惶不安。
成蟜换了一只手,脑袋歪向另外一边,仍旧托着腮帮子,双眼没有任何神采:“王兄同意了齐国联姻,可是却没有看上齐国送来的人。”
齐使在原地支着耳朵,等了一会儿,确定成蟜不再有下文。
同意与齐国联姻,没看上来秦的女子。
这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只要能够同秦国联姻结为盟国,齐国可以一直换人,直至秦王满意为止。
他快走两步,来到成蟜旁边坐下,整个身子靠在扶手上,侧着身子问道:“敢问公子,秦王可曾说,人什么时候送到,秦齐联姻,结为盟国,什么时候可以签订协议?”
“我想想,我想想。”
成蟜伸出手指,一下接一下地落在自己的脑袋上,真的做出一副思考回忆的模样。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齐使不敢着急,更不敢催促。
期间成蟜还睡着打了个盹,齐使都没有叫醒,而是一边小心地扶着成蟜的脑袋,不让他从椅子上栽倒,一边安静地等着。
即便他的心底深处,早就急不可耐,也始终保持着波澜不惊。
“啊~哈~”
“齐使等着急了吧?”
成蟜挪动一下屁股,往椅子后面靠了靠,双手举过头顶,配合绵长的哈欠,伸了个舒适的懒腰。
“公子想起来了?”
齐使内心深处,滋生出微不可察的抱怨,被他很好的隐藏起来。
“想倒是想起来了,只是王兄什么也没说。”
齐使看着挠头的成蟜,分不清后者是说谎后的尴尬心虚,还是对两人约定产生了愧疚。
秦齐盟约,对齐国来说好处多多。
暂且不说秦齐联手,攻打其他五国,让其东西不能相顾。
单单是齐国的对外防御,就能在盟约完成后,得到大幅度的提升。
任何一国想要夺取齐地,攻掠齐国,都要考虑清楚,站在他们背后的秦国,会不会趁机打劫,撕碎他们的菊花。
只是防守的话,齐国当然守得住。
不过,让别人打上门的防守,和让别人不敢上门的防守,齐使还是能够分得清哪个更加有利的。
“秦齐盟约,对两国都有好处,楚和三晋都与秦国有血海深仇,唯独我齐国远在东海之滨,与秦国并无仇怨。”
“若是两国盟好,秦国与列国交战,齐国定能够帮衬一二,而秦国的强大,也能够威慑那些小人,让他们不敢觊觎齐国。”
齐使说完,便一直关注着成蟜,希冀从他口中听到转机。
“有点道理。”
“但是,齐王会为了秦齐盟约,而改变齐国一直奉行的国策吗?”
成蟜挠着头,离开座椅,他转身看向门外,越过高耸的屋脊,目光落在霞光渲染的彩云上。
“齐国不插手列国战事是为了自保,与秦国结盟也是为了自保。”
“倘若秦国与列国打起来了,齐军不能出国相助,不过,齐国的粮食以及军械,都会送到盟友手中。”
齐使言辞诚恳,有所期待。
“有了齐国的支持,秦军作战确实能够无往而不利。”
“可是,对于联姻一事,王兄的确没有给出更明确的指示。”
成蟜有些惋惜道。
“公子,秦齐若盟,等到齐国的物资援助,秦军天下无敌,齐国只求国境太平,无人来犯。”齐使声音变得急促起来。
自打成蟜丢出诱饵,让秦王亲自迎娶齐女,促成两国盟约的那一刻起。
齐使便想好了,接下来在齐国的升迁之路。
更是提前写好了信函,就等着成蟜这边给个准信,他好让人把信函先一步送回临淄。
而今,成蟜含糊其辞,他如何能够不急?
“这,我说了又不算啊。”
成蟜沉默良久,回想起自己前世今生做过的所有缺德事。
全部回想了一遍,他终于诞生了一丝一毫的愧疚感。
成蟜抓住这微末的愧疚,用力吞咽几口唾沫,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哽咽,更有诚意一些:“我也很想尽快促成秦齐联姻,早日安心。”
“要不,我随齐使走一趟?”
“走一趟?”
“嗯,我跟着你回到齐国,面见齐王,代表秦国与齐王当面商议,再把齐国的诚意转呈至王兄案前。”
成蟜道。
“公子要出使齐国?”
齐使发觉跟不上眼前这个年轻人的思维。
“不是出使,是访问,是交流。”
“公子以何身份前往?”
齐使看来,访问也好,交流也罢,不过是出使换个名头。
他不介意成蟜换个名头,更加看重成蟜有没有正式的身份。
或许,他可以请求这位公子,向秦王要一个身份,名正言顺的到齐国。
这样一来,他写好的那封信函,就可以出发送回临淄了。
“秦王胞弟,秦国封侯。”
“王兄封我做杜侯,食邑…嗯…食邑,我有点忘了,反正很多,可称得上天下之最。”
成蟜略微觉得尴尬,幸亏是背对着齐使,齐使也没有走上前来,应该看不出他的窘态。
这天底下,不知道自己食邑多少的封侯封君,怕是只有他了。
尬就尬吧。
食邑是他自己拒的,路是他自己选的。
成蟜相信,若是真的开口要了,王兄定然是舍得的。
“杜侯?”齐使疑惑。
“内部消息,还没公布,但错不了。”成蟜换上平稳的语气,试图增加可信度。
“咳咳!”
成蟜只觉得全身不自在,说个实话,比说假话,还像假话,他是真的怕对方不相信,回头还要去找王兄,发布官方声明。
难倒是不难,就是麻烦,还有点肉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