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国在东部战场牵制楚国，不付出伤亡是不可能的。
    所以，只要有伤亡，就说明吴国不是白拿晋国的援助。
    这也令肥国明白了一个道理。
    想抱晋国的大腿是要付钱的。
    吴国为此付出了百万人口，而肥国才多少人口？
    绵皋激灵灵打了个寒战。
    因为，肥国的男女老少有一个算一个，加起来也没有百万之多。
    要付出百万人口的牺牲，那不就等于把肥国彻底灭国吗？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真要这样，我就是肥国的罪人，到了地底下也没脸见列祖列宗。”
    那一瞬间，绵皋看向中行吴的目光都变了。
    警惕中隐隐带着一丝愤恨。
    晋国这是把自己当傻子耍啊，还好吴国的亲兄弟戳穿了晋国的谎言。
    中行吴气的肺都炸了。
    他很想说，吴国付出的伤亡没有百万，绝对没有。
    可即便没有百万，也有几十万之多。
    几十万人口对于晋国而言，或许没什么大不了的，算不上伤筋动骨。
    但对于肥国这种小国，就是灭顶之灾。
    中行吴大声说：“国君大人，请听我一言啊！我们晋国帮助肥国是真心地，是为了大义啊，绝不是为了和楚国争霸。”
    绵皋一想，确实是。
    就算晋国跟楚国争霸，也牵扯不到肥国。
    毕竟肥国距离楚国太远了，不像吴国那般跟楚国是邻居。
    可是这时候，人群中传出一道飘忽不定的声音——“肥国离楚国很远，但是离齐国很近啊……”
    听到这话，绵皋心中刚刚生出的那一丝动摇瞬间破灭。
    没错！
    肥国跟楚国相距几千里，但是肥国跟齐国就相距几百里啊。
    晋国要是跟齐国争霸，肥国就是马前卒，甚至战场了。
    肥国必然会重走吴国的老路。
    中行吴气得直跳脚，“谁！谁说的？有本事站出来！”
    胖阿东问道：“晋使为何这般生气？是因为那人撒谎了，还是说出了事实？”
    周围的肥国人纷纷鼓噪起来。
    “没错，我们确实离齐国很近啊。”
    “齐国就在我们东边。”
    “齐国还买我们的羊呐。”
    “怎么了，霸主国就不让人家说话吗？”
    胖阿东趁胜追击：
    “肥国接受晋国的援助，他们一定会派工匠教导肥国修筑宫殿、修建城池，并不是想让肥国百姓居有定所，而是将来开战的时候，肥国能有坚城抵御齐国军队。”
    “晋国还会派将军帮助肥国训练军队，或许不会帮肥国打造战车，因为当今之世有了更强的兵种，那就是骑兵，晋国一定会帮肥国打造一支犀利的骑兵。”
    “而后，这支骑兵必定会进入齐国劫掠，源源不断为肥国带来粮食、钱财、女人，让肥国喜欢上劫掠的感觉。同时，也会让肥国招来齐国的仇恨。”
    “等到齐国对肥国动手，晋国就能名正言顺的下场，在肥国的土地上与齐国交战。他们会说这是并肩作战，会说这是帮肥国报仇雪恨。”
    “但是，他们永远不会说，为什么齐国会攻打肥国。”
    “二十年后、三十年后、五十年后出生的肥国人，根本不会知道这段历史。他们只会知道，从一出生，他们就在和齐人打仗，他们的父兄、族人，都被齐人杀了。他们也会被齐人杀死。”
    “想要活下去，想要获得胜利，他们唯一能依靠的，就是晋国！”
    最后一个字说出，胖阿东并指成剑，遥遥指着中行吴。
    周围的肥国人也都惊呆了。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晋国的援助这般阴险。
    自己被晋国卖了，还在帮晋国数钱。
    可恨！
    真是可恨！
    于是有人站起身来，捏着拳头吼道：“小人！”
    这句话仿佛点燃了导火索，越来越多的人跟着呼喊。
    “小人！小人！”
    “晋国小人！”
    “中行小人！”
    如果说之前“亲贤臣、远小人”还只是玩笑话，现在肥国人就是真的痛恨小人了。
    中行吴气得后槽牙都咬碎了。
    自己怎么这般流年不利？
    出使肥国，处处被姜国的翁胖子针对就算了。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发声的机会，还莫名其妙惹来一个吴国的胖子。
    该死！
    这些胖子怎么都跟自己过不去？
    中行吴忍不住想到自己的名字——吴！
    一定是名字犯冲！
    找个机会，把名字改掉。
    不过，重要的是解决眼前局面。
    如果就这么灰溜溜的逃走，是非曲直就任凭吴国的胖子捏造了。
    中行吴双臂张开，高声吼道：“大家听我一言！”
    肥国百姓瞬间停止叫骂。
    他们都想知道，这种时候了，晋国小人还有什么好说的。
    中行吴就这样张着双臂，面向周围转了一圈。
    随即，他面朝绵皋站定。
    “国君大人可知齐国秉性？可知齐国称霸时都做过什么？”
    绵皋摇头。
    他当然不知道。
    齐国称霸的时候，是一百多年前，将近两百年前了。
    至于历史……
    抱歉，肥国没有历史，也不会记录别人的历史，绵皋无书可看，自然也没有看书的习惯。
    中行吴心中长舒一口气。
    这，或许就是唯一的转机了。
    他眼角瞥向胖阿东，心中暗道：这个“吴国普通人”对吴国的历史知之甚详，对其他国家就不一定了吧。更何况是一百多年前的齐国历史。
    中行吴说道：“世人皆知：齐相管仲杀人不见血、灭国不用兵。以重金买鹿之法，重创楚国，令楚国向齐国臣服！”
    随即，中行吴向大家讲述起重金买鹿的故事。
    桓公问管仲有什么方法能打败楚国。
    管仲告诉桓公只需要出钱买楚国的鹿，楚国自然就会向齐国臣服。
    桓公半信半疑，但还是按照管仲的建议派人去楚国收购鹿，楚王觉得这是齐国无能的表现，毕竟桓公的先祖有很多都是玩物丧志的货色。
    于是楚王发动全国人狩猎鹿卖给齐国。
    在管仲有意引导下，鹿的价格从一开始的几个铜板飙升到黄金百两。
    这时候，楚国人都去狩猎，田地无人种植，粮食只能靠购买。
    突然间，齐国不买鹿了。
    这时候，楚国又遇到天灾，管仲趁机封锁楚国边界，楚国因为找鹿耽误农事，粮食非常稀缺。楚王这时才幡然醒悟，但是也无可奈何，只得向齐国臣服换取粮食。
    中行吴得意的说道：“类似事情，齐国还干过很多次，每一次都是一个国家的消失。试问国君大人，假若齐国对贵国施展重金买羊之策，贵国该如何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