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刚守将骂骂咧咧，就是不给开城门。其本意是要耍耍威风，出一口恶气。凭什么其他人都可以在蓟城繁华之地吃香的、喝辣的，老子就必须在这山旮旯里喝西北风。
    但风飞矢的心却提到了嗓子眼，莫不是敌军已经起疑？如果是，以眼前这个距离，若城上突然发起攻击，还真不好躲闪。
    正在犹豫之间，突然平刚城南传来一片喊杀之声，数声巨大的爆炸声震得天崩地裂，一股浓烟直冲云霄。
    平刚守将大骇，立即掉头向北城跑去。风飞矢也不明就里，马上也下令后撤至一箭之地以外，以防不必要的伤亡。
    原来是满熊罴之军杀到了平刚城的北门，满熊罴急于建功，在抛出数颗霹雳火球、烟球之后，以浓烟作掩护，迅速开展了抢关作战，试图打东胡人一个措手不及。
    满熊罴本人更是身披双层重甲，手举重型防护盾牌，沿着石砌的塞城往上攀爬。
    平刚守军起初被浓烟所笼罩，一时摸不着头脑。因为他们防范的方向主要是南面，也就是燕国方向。北面是自己的大本营啊，为什么会有人从这个地方进攻？
    待守军脑袋转过弯来之后，立即实施了反攻，滚石檑木倾泻而下，满熊罴的第一次进攻无奈败退。
    满熊罴退至安全距离之外，命人向城上施放毒药烟筒，城上守军吸入毒药烟球燃烧散发的毒气，轻者胸闷气短，重者口鼻出血而死，一时秩序大乱。
    平刚守将见进攻方这么厉害，顿生人手不够之忧。当即下令道：“去去去，让送粮草那帮燕狗立即入城，进入战斗。”
    风飞矢那边见平刚城中杀声四起，不明就里，再次下令全军后退二里，留出足够的缓冲地带，以防不测。
    平刚城打开南门，高声呼唤风飞矢部快快进城，风飞矢反而犹豫了，莫不是城内设有埋伏？
    风飞矢让人上前试探：“喂！城内怎么啦？我军把粮草辎重，还有美女全部放至此处，尔等自行前来收取吧，走了，走了！”
    平刚守军大急，快马出城，追上作势欲走的风飞矢：“大胆燕贼，我家将军有令，敌军攻城正急，命尔等入城，共同守卫。若平刚有失，一定禀明大单于，砍了尔等狗头。”
    风飞矢至此方才明白，平刚城遭遇到了来自另一面的攻击，他试着问：“敌军为谁？”
    “尔等话太多了，速速入城！”
    既然是有人进攻平刚，就可以确定不是城内设伏，这种情况下，是可以入城的。
    风飞矢等人摆出一副不情愿的样子，在东胡骑兵骂骂咧咧的威逼下，磨磨蹭蹭地向平刚城南门走去。
    东胡人急得不行：“快快快！果然胆小如鼠，‘燕狗’都是美称，尔等以后就叫‘燕鼠’吧！”
    风飞矢故作谄媚状，唯唯称是，不敢反抗，低眉顺眼地进了平刚城。
    等大队进入城中，风飞矢悄悄命令各队分别控制住各城城门，假装配合东胡军作守城状。自己则亲率一军直奔北门，他想看一看北门的进攻方到底是敌是友。
    未到北门，风飞矢就觉得空气中夹杂着难闻呛鼻的气味，不由得心中一警。再往前行，见路边、城墙根陆陆续续有不住咳嗽、不断呕吐、呼吸困难，甚至倒毙的死尸。
    风飞矢有着丰富的战场经验，在进攻令疵塞时，浓密的烟灰来袭，就是通过湿布蒙口的方式，成功避免了毒烟的侵袭。
    风飞矢命令全军停止前进，一边寻找水源，蘸湿布条，保护全军的呼吸道安全；一边观察风向，避免全军受到毒烟的侵袭。
    领路的东胡军小头目见风飞矢部全部停止前进，一边剧烈咳嗽，一边大骂不止：“咳咳咔咔……燕鼠……安敢畏战不前？喀喀……吭吭……抗令者……斩……”
    风飞矢镇定地用湿布蒙好自己的口鼻，理也不理他。
    但他旁边的亲卫实在是忍不住了，抬手一剑就刺穿了东胡小头目的咽喉，随之一脚飞出，将死尸踢出丈余开外：“杂碎，我家强弩将军岂可受尔之辱！”
    风飞矢摇了摇头，这小子还是差点定力。但已经动手了，就不能再装下去了。
    他挥手道：“一卒百人队，双层湿布蒙口，随我上！”
    言毕，身先士卒，从一处侧道攀上城墙。之所以不走宽阔的马道，是因为侧道由于山体遮挡，正好能避开正面吹来的毒烟。
    东胡的平刚守将身形彪悍，体格壮硕，对毒烟的抵抗能力竟然也比别人出众。尽管他咳嗽流泪不止，仍然坚守岗位，亲力亲为地在指挥作战。
    倒不是什么部族荣誉或者忠心耿耿在起作用，而是单纯的保命行动。因为他明白，平刚丢了，他的性命也就丢了。
    风飞矢紧捂口鼻，透过山石堆砌而成的垛堞向下面张望，映入他眼帘的，赫然是铁塔一般的满熊罴，正在指挥两架小型扭力投石机，不断地向城上投向火药弹。
    满熊罴此次跟随公子信前来，由于不适应骑兵作战，在楼烦军弟兄面前丢了脸，急于找补。率先发起攻城，又以失败告终，那张大黑脸就更挂不住了。
    此刻，他正在城下扯着嗓子怒吼：“柱子，给老子轰他娘！”
    风飞矢看到了满熊罴那一身征尘、一腔奋勇的样子，眼眶不由湿润，在巴国期间，两人并肩作战的往事宛然在目，一转眼已经是十数年的时光。
    既然是满熊罴在下面叫阵进攻，城上城下都是汉军，这事就好办了。
    风飞矢想了想，扯下一条雪白的包头巾，咬破手指，写下三个大字：“风天芎”，然后又在下方写下一行小字：“暂缓进攻”。裹在箭矢之上，弓弦拉圆，眼睛稍微一眯，很随性地射出一箭。
    满熊罴正在城下暴跳如雷，毒药弹、火药喷桶虽然杀伤力有效，但对这座石头砌成的城池却无可奈何，要破城，还得拼着性命往上攻。
    突然一缕白色的影子呼啸而至。一般来说，满熊罴所处的地方位于一箭之地之外，箭矢射程根本够不着，但这一箭，显然力道更大，射程更远。
    满熊罴下意识地一躲，箭矢“铮”的一声扎在了扭力投石车上，箭杆之上缠着的一条白巾分外扎眼，箭尾的羽毛兀自嗡嗡地振动着。
    他盯着这支奇怪的箭矢，面色凝重地伸手拔了下来，将白巾从箭上取了下来，展开一看，“风天芎”三个血色大字映入眼帘。
    满熊罴猛然抬起头来，惊讶地望着平刚城上。然后再一次快速浏览了一遍帛书。大声下令道：“后撤二里，暂停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