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多万汉军,漫天遍野地拖住了东胡主力,围着打,撵着打,追着打,摁着打,一场混战在督亢之地上打得昏天黑地。
而八十里之外,负责最后防线的渠昆和度复却极度郁闷,要来了猛火油,挖好了防马沟,做好了死守最后一环的战斗准备。
然而,战场却前移了,战火根本烧不到这里来,一切似乎白忙活了。
度复骂骂咧咧地在指挥所里来回转圈,像条三天未进食的饿虎一般。
“说好了当全军最后防线,现在全泡了汤!人家吃肉咱不眼馋,可好歹也得给口汤喝呀!老渠说句话!咱俩就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谁让咱俩是降将呢?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
渠昆听见“降将”两个字,心里格外难受,这个标签就特么的从此甩不掉了吗?
谁还不是个降将,吴起不是?巴宁不是?爨襄不是?甚至林胡的向也奇、楼烦四猛,不都是降将吗?
但现实就是如此残酷地摆在眼前,每次打仗都轮不到自己,这次好不容易捞到个最好防线,但战场突然南移了,这点儿是有多背!
度复为啥发这么大的火,他还答应给老乡张和弄两条东胡人头上的白貂尾巴呢,现在连东胡人的影子都瞅不见,白貂尾巴的事看来又泡汤了。
度复见渠昆不吭声, 转而将矛头对准了他:“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咱们为啥捞不着肉吃,就是老渠在大司马面前太熊。怕啥?咋就不敢跟吴起干一架?”
渠昆苦笑了两声,也不搭理度复,率领亲兵出营巡查。
此时天色渐晚,天空突然飘起了细细的雪花,两万余人的部队横亘在几十里的防线上,渠昆每天要去巡防一圈。
尽管战场比预定的要南移,最后防线上的大战没有打起来,但军令不可违,该尽的责任一定要认认真真地履行。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但由于有月亮,且下雪反射,渠昆从望远镜中四下张望出去,竟然比往日还要清晰。
突然,渠昆看到一处雪地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他立即勒住马缰,稳住望远镜,继续向远处侦测。
一处地方,地皮竟然在悄悄地移动!从表面上看,似乎看不出什么来。但它们的身后,长长地拖出一条痕迹,虽然在雪地上,但白色明显与别的地方不同。
渠昆下马,率领亲兵卫队悄悄地摸了上去,他要看看这块移动的地皮下面,究竟藏着什么猫腻。
渠昆等人蹑手蹑脚地接近,那块地皮突然不动了,但身后的痕迹已经出卖了他们的踪迹。
渠昆用手势示意亲兵们做好进攻准备,弩悄悄地上弦,刀无声地出鞘,一窝蜂与火葫芦的盖子也已经打开,燃烧的火把在一片肃杀之声中,发出哔哔剥剥的燃烧声。
渠昆沉声道:“现身吧!”
地皮之下明显一阵颤抖,旋即不动。
渠昆退后一步,双手握住环手刀刀柄,做好了战斗准备:“老子数到三,再不现身,格杀勿论!三……二……”
地皮突然掀起,无数雪花抛撒开来,数条人影平空纵起,扑向四面的汉军。
身影尚在空中,弩手的悬刀已经扣动,蓄势已久的弩箭飞驰而出,将这些试图反抗的身体全数洞穿。
“扑通扑通扑通……”数具死尸摔倒在雪地之中,手中的兵器叮叮当当摔落一地。
东胡大单于最后一个站立起来,他扔掉了披在身上的大幅毛毡,伸出左手掸了掸身体上的灰尘,而右手中,仍然倒握着一把东胡弯刀。
渠昆高叫一声:“戒备!”
几十张弩机“唰”的一声全数对准了他,火葫芦与一窝蜂也端到了火把前方,作势欲发。
大单于仰天长叹一声:“天欲亡我东胡,非战之罪!本单于死则死矣,岂能受尔等小卒侮辱?”言毕,挥刀自刎。
单于?!
渠昆眼疾手快,手中刀鞘狠狠地砸向大单于,“当啷”一声正中单于的弯刀,单于身体一斜,弯刀脱手。渠昆已经飞身扑出,将他死死地压在了地上。
大单于发出如牛般的低吼,身体向上一拱,居然将渠昆硬生生顶了起来,同时身体前倾,去抓掉在地上的弯刀。
渠昆摔在一边,大声发出军令:“活捉此人!”
十数支弩箭飞出,将大单于伸向弯刀的手掌死死地钉在了地上,大单于发出一声惨叫,浑身颤抖不止。
渠昆大声下令:“绑了!”
众士卒一拥而上,如同叠罗汉一般将大单于压死,然后两条长绳抹肩头拢二臂,将大单于肥大的身体捆了一个寒鸦凫水四马倒攒蹄。
然后并了四支长戈,如同抬死猪一般,将大单于抬回了指挥所。
度复如同泄了气的皮球,正在指挥所中喝闷酒,渠昆撞开门,卷着一身雪花冲了进来:“老度!”
度复灌下一杯酒,低低地道:“渠兄,刚才是我不对……”
渠昆笑眯眯地走上前去:“渠某还要感谢度兄一通责骂,否则我也不会提前出去巡夜,更不会擒获东胡大单于!”
“什么!大……大单于?”度复惊得跳了起来。
渠昆将手中四条貂尾摆到桌上:“东胡大单于冠带上的貂尾,白貂长尾,没有一根杂毛,度兄收好!”
这时,指挥所外边已经沸腾了,度复冲出门外,只见东胡大单于如同一头待宰的肥猪一样,四脚朝天被吊在院中。
渠昆高声宣布道:“诸位弟兄,有赖度将军指挥得当,部署有方,我军擒获东胡大单于,立下大功一件!”
院中众人一片欢呼,度复惭愧地向渠昆拱了拱手:“渠将军,我……”
渠昆拦住了欲图行礼的度复:“老度,汉军中无分降将,只看战功。此功,归我弟兄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