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大梁。
与孙膑单线联系的墨侠倏忽一闪,进入了孙膑的上将军府中。
孙膑被魏侯?猜忌,受到冷落以来,一直抱病不朝,称病不出,很少与外人来往。
孙膑攻陷邯郸与临淄的手法过于诡异且神速,魏侯?对此法垂涎三尺。
术高如此,若国家掌握了此等神通,天下诸侯安有不破之理?届时,魏国一统天下的梦想就会很快实现,大一统的魏王朝指日可待。
然而,尽管魏侯?通过各种手段明示、暗示,甚至亲自开口讨要,都被孙膑一口拒绝,以一句“鬼谷之学”就搪塞过去了。
其实,孙膑哪里知道黑药的秘密?
魏侯?大为恼火,重器私藏,术高不献,这是想要谋反啊!孙膑此人,留不得!
不过,孙膑实在是名气太大了,年纪轻轻“拔三都,死二君,斩廿万”,从秦国硬生生救出五万陷于死地的孤军,可谓功盖诸侯,智绝三军,对于魏国立有大功。
魏侯?尽管是有名的瞎指挥、瞎折腾,但要让他对孙膑动手,还是心存顾虑。
特别是在孙膑献出兵书、献出破城秘法之前,绝对不能对其擅动。
魏侯?作为一国君主,还是有一定的谋略的。为了防止孙膑像当年吴起一样逃走,他对上将军府严密监视,并对孙膑的身边人采取了一定手段。
首先,让自己的妃子以请教刺绣技法为名,将浅曼夫人请入宫中,一住就是半个月。
浅曼前日还回到上将军府中一行,但有数十宫女跟随,收拾了一下就又匆匆走了。
众目睽睽之下,孙膑也不好与浅曼多言,只好闷闷不乐地看着她走远。
其次,魏侯知道孙膑在军中有三位得力干将,分别为龙贾、魏错和孙何。
魏错是魏氏子弟,经过魏侯的一系列拉拢、威吓,其忠心自不必说;龙贾久驻邯郸,对魏氏的忠诚也还可以。
唯一不放心的就是孙何,这小子说到底也是姓孙,听说还和孙膑攀亲带故,自称也是孙武子孙。
好,就拿你开刀。
魏侯?一声令下,以贪墨军资为名,将驻守安邑的孙何一举拿下,关入狱中。
对浅曼和孙何动手,使孙膑非常难受,魏侯对他的猜忌之意已经显露无遗。
到这个时候,就该走了!
但孙膑始终心有不甘。
其一,对于浅曼这个苦难的女子,他始终抱有一份愧疚。她已经不能生育孩子了,孙膑发誓要给她一个安稳的后半生。
其二,孙膑迟迟不走,主要是不想空空如也地回到汉王身边。想当年,吴起出楚归汉,还拉走一支队伍,带走数员战将,并且席卷了三万百姓入蜀。
孙膑也想这样,带着成绩回到汉国。但他还是动手慢了,被老奸巨猾的魏侯?抢先动手,浅曼和孙何,显然拖住了他的后腿。
孙膑的处境,汉王俱酒也感受到了,今天这位墨侠前来,就是带着汉王的密令。
“汉王知将军处境艰难,欲请将军早日归汉,请将军早做决断。”
孙膑在屋内不断踱步,最后回复道:“请回报汉王,给孙膑一个月时间,春来阳生之日,便是孙膑归汉之时。”
墨侠无奈:“将军,墨家已经派出一众高手保护将军,某几处,某几人,皆为可靠之人,皆可联系。”
又拿出一捆汉国生产的烟花(这是墨匠们在制造火药箭时,改变配方之后发现的小惊喜),送与孙膑,并教授了使用方法,请孙膑在万不得已时,发送信号救救。
“孙将军,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
孙膑眼眶湿润了:“多谢汉王,多谢墨者!”
墨侠四下张望一番,大梁城中一片漆黑,随即身形一晃,如同一片树叶一般落到街心,随即三晃两晃,鬼魅似地移位到了两条街巷之外。
“轰!”
突然一声轰响,眼前一亮,一支火把从黑暗中亮起,将墨侠的眼睛刺得一闭,随即身体向后,隐于墙角拐弯处。
“轰!轰!轰!”
身后、身左、身右,连续数支火把亮起,照亮了墨侠惊恐的眼眸与张大的嘴巴。
电光石火之间,墨侠脚下一点、手抠墙缝,一个旱地拔葱,向屋顶纵去。
“哗!”
一张渔网从天而降,硬生生阻止了墨侠快速上跳的身形,四下里埋伏的军卒发一片喊声,齐齐用力,将墨者重重地摔在街心,随即四把锋利的长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别动!”
糟了!墨侠心中暗惊。
其实墨家早就知道魏侯?对孙膑府上进行监视,所以每一次前往孙膑府中都是小心翼翼,但仍然着了魏军的道,显然此时已不得脱身。
一名军校模样的人大喇喇地走前来,用脚踩住了墨侠被困在网上的手掌,狞笑着用力捻动:“竖子,尔是何人?到上将军府中所为何事?”
墨侠换了一副面孔:“军爷,草民只是家中贫困,做些偷鸡摸狗之事,补贴家用。什么上将军、中将军、下将军,草民不知!”
军校脚下用力一跺,将墨侠的指骨踩断,手掌也被碾成了血肉模糊的肉疙瘩:“竖子,且看尔嘴硬到几时!”
墨侠声声惨叫,军校一脸狞笑,声音传到了府中的孙膑耳中,也传到了在附近暗中放哨的另外两名墨者耳中。
两名墨者身形一晃,长剑在手,便欲出手相救。
但此刻的魏军越聚越多,不断有巡逻小队跑步前来,街巷之中已经聚集起二百余人的队伍,硬拼显然不是办法。
地上的墨者听闻杂沓的脚步声,料定今日不得脱,突然止住悲声,口中发出数声凄厉的鸟鸣。
两名作势欲上的墨者闻声而止,恨恨地隐去了身形:“海师弟……让咱们速退……”
又几声鸟鸣传来,两名墨者闻言大惊:“哎呀,不好……照顾好幼子……我去也……海师弟!呜呜!”
墨者发出最后的讯息,口中喷出一口鲜血,头往地上一顿,没了声息。
孙膑擎剑在手,命人打开府门,怒气冲冲地立于府门的高阶之上:“何人大胆,在此喧哗!”
军卒屁颠屁颠地跑到孙膑面前:“禀上将军,有蟊贼夜入上将军府,属下等在此捉贼。”
“贼在哪里,拿来与我亲自审问。”
“此贼倒有些血性,嚼舌自尽了!”
孙膑目眦欲裂,眼中冒火,一脚将躬身回话的军卒踢得飞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