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正点点头，一脸如释重负的样子，心里却咯噔了一下。
    眼前人说话的语气，怎么像一个后世人？
    一个普通战士，却对团长十分熟悉，连性格都摸得清清楚楚，甚至连旅长和团长之间的互动，都很了解。
    周正别的不清楚，但他知道，新一团以前只是个基干团，人数500左右，只是上面派来的几个骨干撑着。
    说是团，战斗力还不如正规军一个连，武器连大刀长矛都配不齐，人数时常波动，有几个好苗子就会被主力团抽走，和民兵差不多。
    团长能把新一团带到今天这个程度，被旅长托付断后阻敌的任务，可见团长的能力。
    这样一个团长，底下人谁不服，眼前这个战士却一副轻佻的态度，要么只是表面轻佻，要么就是认识不到团长的能力，并没有真正的敬佩，或者...
    心里模糊的想法逐渐清晰，周正不动声色，心里却有了判断。
    这是一个存在穿越者的抗战世界，基于目前情况判断，穿越者一来就到了苍云岭，开局就是经典苍云岭环节。
    在穿越者眼里，除了主角团，其他人都是可有可无的存在，周正决定先低调，否则很可能被穿越者“予以重任”，莫名其妙成了悲壮配角。
    心下有了决定，他表现为一个羞涩的年轻小通讯员，平时话不多，见到大姑娘都会脸红那种，但在通讯之余，周正也暗暗留心着其他可能疑似穿越者的存在。
    林天见眼前这个通讯员释怀，也没有在意，这个时代的人，实在太拘谨了，他来的这两天，已经深刻体会到旧社会三座大山的压力。
    人们无论贫富贵贱，在外都会注重自己的仪态，说话做事一板一眼，好像严肃的老古板。
    林天甚至猜测，是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没有沙雕基因，一点搞笑放松的精神都没有。
    但他又否决了这个猜测，“沙雕”总不可能是独属于他们后世的产物吧，这要是真的，那什么时候植入的文化影响，潜移默化影响了这么多人，简直太恐怖了。
    想到这里，林天笑着摇了摇头，慢慢走回自己的位置。
    “或许，只是因为后世人压力太大，需要一个精神发泄渠道，‘沙雕’才应运而生吧？”
    林天找了个理由，试图解决自己的疑惑，只是，回想起这几天所接触的国人，他们似乎对自己的“沙雕”行为方式不太满意，就连团长也觉得轻浮。
    这个时代也有压力，压力比后世大太多，但组织内也只有革命乐观主义精神，和沙雕沾不上边。
    林天坐到战壕中，细思极恐。
    若非来到这个世界，若非刚才碰到那个通讯员，他根本想不到这些东西。
    “是不是时代的发展，才导致了后世出现的‘沙雕文化？’”
    “唐诗宋词元曲明清小说，现代‘沙雕’似乎也正常？”
    林天无法说服自己，心中一个恐怖的想法若隐若现，却无法弄清楚是什么。
    他开始回忆从小经历的一切，幼年、童年、小学、初中、高中、大学。
    似乎任何一个阶段，他接受的都是严肃教育，从未出现过“沙雕”教育，那么，是什么时候受到“沙雕”影响呢？
    林天想到自己“沙雕”后，似乎轻松了很多，整天沉迷短视频美色、搞笑、修驴蹄子等等，除了这些，好像什么都没有。
    以前学习的能力，缜密的思维，好像消失了。
    仿佛从量子计算机，变成了傻瓜计算器，从九曲连环，变成了一根直肠子，知识从耳朵里进入，原封不动流出来。
    林天恍然，原来我已经没有了脑子？
    做事越来越简单粗暴，恨不得省略过程一步到位；遇事情本能跟着大众思维跑，从来没有任何独立看法；一个人的时候从未有过思考，只是在茫然发呆中度过。
    “我被降智了？”
    林天惊恐的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对身边的变化一无所知，甚至越来越喜欢“沙雕”，喜欢“无忧无虑”的生活，喜欢不动脑子就展开自己的行为。
    智慧可有可无，理智逐渐随从大流，就连精神，也迟钝呆滞。
    整日浑浑噩噩，随波逐流，成了茫然的大多数，成了逆来顺受的最无知群体。
    林天打了个哆嗦，看到旁边战友们关心的眼神，他勉强对他们笑了笑，示意自己没事。
    只是，回到自己身上，他不得不承认一个现实，即便他现在清醒过来，也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最明显的一点，他心中时常想到一些“沙雕”的存在，无法组织起严密的逻辑，一旦出现这个想法，就会被种种不着调的思绪打消。
    “我失去严肃性了吗？”
    “甚至，国人都失去严肃性了吗？”
    “没有了这种严肃性，做不了逻辑严密的工作。”
    “以前的科学研究、战略部署、教育、法律等等，甚至以后修炼的法则推演，都和我无缘。”
    林天心里一沉，却清晰察觉到自己情绪的变化。
    “暴躁、易怒、充满戾气、急于求成、没有耐心，脑回路短？”
    他回忆起自己前世下象棋的时候，刚开始第一步，就想着吃掉对面大将，但具体的下棋步骤，攻防转换，一点思路都没有。
    “那个时候，我已经被破坏了吗？”
    林天强行按耐内心的惶恐，不让负面情绪淹没自己好不容易清醒的念头，他害怕下一刻，就会因为畏难、懦弱、嫌麻烦而放弃寻根问底。
    “是文化污染？文化入侵？还是模因武器？亦或是外星人的思维篡改器？”
    林天绞尽脑汁，却悲哀的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形成完整的逻辑论证这个问题，明明他高中写议论文都文思泉涌，为什么现在连基本的逻辑架构都无法搭建。
    “我已失去自愈能力，没有脑子，是一个脑残！！！”
    但林天不愿放弃希望！
    若是一直浑浑噩噩下去，他或许还能欣然接受。
    但当他清醒过来，他便无法接受自己的愚蠢，更无法接受自己沦为活着的尸体。
    亲眼看着自己一步步沉沦，却对这个结果无能为力，亲自体会自己逐渐消失，痛苦如附骨之蛆而无法解救，这种感觉，让他快要发狂！
    蒙昧之人不会为蒙昧感到痛苦，清醒之人却无法接受自己沉沦。
    林天不接受自己愚昧，他拼命回忆，终于，一丝灵光闪过。
    林天忽然想起，那个羞涩的小通讯员。
    “我之前沉沦而不自知，却在和通讯员交谈时，意识到自己异常。”
    “是我和他的对话有问题？”
    “还是他有问题？”
    林天思虑及此，眼睛一瞟，看到通讯员已经回到通讯小组。
    他心念一动，走到通讯小组附近，找到一个角落，嘴里吹着哨声，开始撒尿。
    慢慢晃着，他靠近了通讯员附近。
    “嘶！”
    难以言喻的清明感传来，林天精神一震。
    “这种感觉？”
    “就是这种感觉！”
    “就像一千度近视突然恢复，整个世界从马赛克变成8k画质。”
    林天泪流满面，心中激动。
    “这就是清醒者的世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