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大爷，我回来了。”
    林天来到一座简单的红砖民房内，对一个坐在门外的老头打了声招呼，熟练进入屋内。
    屋内布局简单，都是些二手市场淘的家具，价格不贵。
    一开始不多，林天后来知道这个群体的情况，从钱老板那里找了不少合适的东西，每一家都送了不少，杨老头算是过上几天好日子，都有心情去外面晒太阳了。
    要知道林天刚来杨老头家时，杨老头就躺在床上，双眼无神，一副等死的样子。
    他们为了省钱，除了先锋老年互助会组织活动时出去，其余时候都在家里发霉。
    林天的投入，算是帮他们节约了不少钱，让他们有余下的额度稍微享受一下。
    将水倒入水缸，林天看着水缸边的自来水管，这个供水设施，由于许久未缴费，早就停了。
    他扭开水龙头看了一下，劣质的水龙头里，已经带上了锈迹，若是想要重新启用，这些都要全部修缮过。
    他想了想，还是不决定多做，多做多错，恩大成仇。
    出门时，杨大爷拉住了林天，递给林天一个小盒子。
    “林天，您帮我也一年了，我没什么可报答你的，这是我祖上传下来的老物件，不值多少钱。”
    林天看着杨大爷，杨大爷面色沉静，刻板的脸上带着不容置疑。
    他没有拒绝，接过了盒子，这不只是报酬，还是一个老人的倔强和尊严。
    “好！”
    “水已经挑满了，您放心用。”
    杨大爷点了点头，靠在墙边继续晒起了太阳。
    对林大爷的沉默寡言，林天已经习惯，这些老人，是被遗忘的群体，他们不被理解，也不能去理解别人，孤独由此而生。
    这样的孤独，难以释怀，时间久了，养成习惯，他们甚至连与人正常沟通的能力也失去了。
    林天将水桶和扁担带走，这是他的工具，从钱老板那里买来的，许多老年人家徒四壁，不一定有这些工具，他只能自己准备。
    走出杨大爷家，他看了看手中的盒子，对于里面的古董，他不是很期待，或者说，这世界的任何一个年轻人，对古董都不会有太多期待。
    因为他们额度无限，没有物质缺乏之忧，古董最大的投资价值，在他们那里没用的。
    而到了老年，被限额后，所有的投资，都会用来偿还年轻时挥霍留下的巨额债务，杨老头年轻时曾想过靠古董养老，但他家现在空空如也，那些投资早已被追缴。
    剩下的这个古董，要么不值钱，要么，是他近些年才找到的。
    林天回到东巷29号，放下扁担后，将盒子带到市场，准备将老物件变成钱，然后花在杨大爷身上，免得杨大爷总是拒绝帮助。
    “钱老板，生意兴隆。”
    “哟，林兄弟，又来市场逛逛，怎么，今天又给谁家淘家具啊？”
    林天朝钱老板摆摆手，“今天先不淘，准备去古玩摊那里看看。”
    市场里，钱老师是老商户，林天这一年多已经和不少人混熟，钱老板算最熟的人。
    刚开始混熟时，每次来给那些老人淘家具，不在钱老板这里买点总感觉对不起钱老板，好像自己是个渣男。
    后来林天慢慢剖析自己，心境更上一层楼，现在已经没有这种感觉。
    倒是钱老板有些局促，由于林天在他摊子买的东西多了，每次看到林天都要打招呼，一次不打招呼就会认为自己做错了，导致林天不在他摊子买东西。
    “唉，等等，林兄弟，这是一个指甲剪，上一任主人买了100年的保险费，结果来这边住了几天回去，我收回来时还没拆封，你拿回去用。”
    钱老板三两步从摊后走到林天面前，不由分说将一个指甲剪塞进林天兜里。
    林天一阵拒绝，最终还是让钱老板得逞。
    “哈哈，兄弟还客气什么，你在我这买那么多东西，我赚的比你想得多，区区一个指甲剪，收下就是。”
    林天摸出指甲剪，看着钱老板，一阵为难。
    “钱老板，你这...”
    “唉，你老是这样，让我如何是好啊。”
    钱老板把林天推走，边推边说：“别，算我送你，我知道你们有钱，别给我钱，不要让金钱玷污了我们的友谊。”
    把林天推远了，钱老板才放心回自己摊位。
    “唉，在林天身上赚多了，每次看到他，感觉自己像欠他一样。”
    钱老板坐到自己摊位后，看着林天背影走远，心中的愧疚好了不少。
    从林天身上赚钱，钱老板本不会有什么奇怪情绪，做生意就是如此，从谁身上赚都是赚，要是心态这么脆弱，还做什么生意。
    他一直以为自己能做个冷血的赚钱机器，直到林天一年前到来，他从林天那里接到一笔大单子。
    那一次，他高兴坏了，发挥自己的人脉，上下其手，虽然帮林天完成了订单，但他自己没少捞油水。
    可之后他才知道，林天那笔大单子，是给梅城那些无人问津的老人购买的。
    就是为那些活了一百多岁，消费被限额，整天躺在小窝里等死的老人购置的。
    那些老人没有出一分钱，全是林天自掏腰包。
    若仅仅如此，钱老板只会笑话林天是傻子，滥好人，不知世间险恶的可怜虫。
    可林天不止做一次，他每天都在做。
    据钱老板所知，林天每天都会去梅城下属各县各镇探访，亲自去了解那些老人的困难，然后再去购买物资，为这些老人送去。
    只是因为东巷是林天居住的地方，所以他最先在东巷做起来。
    每次去外面调查结束，回来后林天都会给钱老板一笔订单，让钱老板帮忙筹备物资。
    林天做一个周时，钱老板还在笑话林天，林天做一个月时，钱老板表面对林天佩服，心里依旧笃定林天做不长久，迟早会放弃。
    林天做了半年后，钱老板心里还有最后一丝怀疑，但不妨碍他对林天行为的敬佩，不止在表面，还在心灵。
    那时，钱老板再赚林天的钱，他心中开始感到焦虑、自责和愧疚。
    似乎，他不应该从林天的行为中赚钱。
    那钱，赚得越多，他越觉得烫手，甚至会炙烤他的心灵，让他感觉到自己的渺小和阴暗。
    甚至，他有些害怕见到林天，害怕林天给他订单，害怕从林天身上赚钱。
    他久违的有种回小时候见到老师的胆怯，每次林天从他摊位前路过，他都有想躲起来的冲动，要等林天离开后他才敢出来。
    这些感觉莫名其妙，让钱老板折磨不已，最近，他才想通。
    当世间全是黑暗时，他毫无感觉，当他身边出现光明时，他虽然害怕，但更想靠近，他认为自己卑劣，只是卑劣，也不妨碍他追求高尚。
    时常免费送一些东西给林天，他心里舒服，他知道，那些东西，最终会被林天送到那些老人手里。
    林天做的好事，有他参与的一份。
    “我老钱，今天又是变好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