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进沉思片刻,缓缓说道:“赵指挥使兄弟二人皆是大宋皇室后裔,对大宋忠心自是无有二心。这一日下来,更是对王爷极为钦佩,尤其是二爷,本是个武痴,您一手功夫,他逢人便夸,对您那是一万个信服;赵指挥使也是热血男儿,曾不止一次请谏去抗金前线。今春金兵围城,赵指挥使召集一班兄弟在城上可是守了几日,李大人也是极为称赞。私下里,赵指挥使痛恨金兵侵虏,恨自己一腔热血不能拼洒疆场,为人仗义疏财,没什么官架子。这次赵指挥使所挑选扈从班值弟兄,也是平时走动较多、脾气相投之人。”
没有直接说出答案,却变相给出了结论,高进年纪不大,却是老练,看样子,也不是寻常人物。
赵构笑笑,道:“高进,算起来,你也是本王救命之人,还没有顾着问问你的家世。”
高进道:“回王爷,高进先祖曾追封渤海郡王。”
赵构倒是一惊,道:“莫不是太祖御前殿前副都检点、驸马都尉高公怀德?”
高进遥礼道:“正是先祖。”
“哈哈,怪不得一手好枪法,原来是名门之后。高公有大恩于我大宋,既是名门,亦是名将。有机会,我得多请教请教你的枪法。”
“王爷过誉了,您才是我们心中的大宋军神!”
“哈哈哈,咱俩就别客气啦。高进,让你暂时充任本王亲军侍卫营指挥使,官小了点,你可愿意?”
高进毫不犹豫,说道:“王爷抬爱,高进莫有不从。能服侍王爷,就是天大荣幸。高进不爱做官,只想伴随王爷左右,只是赵指挥使哪里……”
赵构摆摆手,道:“赵氏兄弟,本王另有安排,你且安心。人手以扈从班值弟兄为主,你自己看着安排就好。另外,需要你找几个人办一些事情,这几个人,首要忠心耿耿,对本王负责,二要相貌平平,不要太引人注意,三是功夫要好,人要机灵。可有人选?”
高进思忖一会儿,道:“散班左吉、任霄二人,是一步步甄选而入,以前曾是河东路一带义军首领,后勤王抗金,曾在李纲大人手下效命,后累功保荐进入殿前司禁军。左吉是沧州人士,为人极是忠义,左家曾联络两河十八山寨,共同抗金,在江湖上声望不低,左吉功夫乃是家传,左家“一百零八路大小擒拿手”,威震两河地区,武林之中,均是不敢小觑。任霄出身禁军世家,三代都在禁军服役,其曾祖官至骑都尉、龙卫营都虞侯,任霄自小在禁军中长大,家传功夫也是了得,后有拜少林藏经阁主持慧聪为师,成为少林俗家弟子。虽说是俗家弟子,但慧聪禅师倒是非常喜欢这个弟子,一身功夫倾囊相授,出师后丝毫不比罗汉堂的武僧逊色,传闻任霄是‘过了堂’的,就是打出山门的,我们私下问了好多次,任霄都只是笑笑不回答。这两个人,多少符合王爷所说条件。”
赵构道:“这两个人,本王有些印象,倒是可以。还有吗?”
高进继续言道:“弩值班秦风……”赵构打断话头道:“秦风还有其他安排,再说,他一张雷公脸,八岁小儿也认得,不行。”
“倒也是,秦风为人极是低调,就是脾气倔。”高进又说道:“还有一人,王爷也还熟悉,就是张大梁,开封人,祖上也是勋贵之人,只是家道逐渐失落,凭祖上几分阴德,身上也有一些真功夫,凑巧东京之战和赵指挥使有过交际,赵指挥使很是看重大梁,说此人看似憨厚,却有点头脑机灵劲儿,好几次激战,都是冲在最前面死战不退,可也奇怪,最多只是受些轻伤,赵二哥说他是属猫的,九条命。”
什么九条命,这个人是战场感知能力极强,也就是第六感觉。这倒是满符合条件的,看来,古代也是藏龙卧虎啊,这一天来,所见所闻,毫不逊色后世,告诫自己,万不可大意。
“其他人呢,可还有合适人选?”赵构问道。
“按王爷所说,当下还未曾再有,或许假以时日,还能发现一二。”高进略一思索,回道。
“也罢,这本不是一蹴而就之事,咱们慢慢来。”想想后世的间谍学校,真正培养出来的精英,哪一个不是千挑万选而出,这样的特殊人才,先靠天赋,后靠培养,主要是天赋。
“高进,从明天起,赵安、左吉、任霄、张大梁四人,另外安排小院居住,其他人等不许打扰靠近。你现在去叫管家吴福来,之后你去将四人叫来,我有事交代。”赵构安排道。
高进躬身退下,不一会儿,管家吴福和高进一人端着一个烧旺的火盆走了进来,将火盆放置于里外屋,高进退了出去。吴福揖礼后说道:“天气不好,恐有变化,小人多预备个火盆,万不能让王爷着凉冻着。”
赵构笑道:“吴管家辛苦,也是无妨,多年熬打出的身体,没有那么娇气。”
“王爷自是不同凡人,那是星宿下凡,自打您回来,我跑前跑后,耳边听到的,都是王爷今天的故事,嘿,听着是那么解气。这要是让瓦舍说书的张三瞎子知道,一准编得天花乱坠,听着准过瘾。”吴福一边说着话,一边手里不停,把凉茶倒掉,又续上热茶递给赵构,顺手扶其坐下,反身关上门,低头道:“王爷有什么吩咐?”
赵构看了吴福一眼,没有接话头,问道:“吴管家祖籍何处?家中还有什么人?”
“回王爷,吴福祖籍就是磁州,小的父母已然仙逝,只有一个弟弟吴喜还小,跟着在下混口饭吃。”吴福小心回道。
“哦,今年贵庚?”
“小的虚长二十有六。”
“这……不太像啊,如此,令尊令堂……”赵构倒是吃了一惊。初见吴福,见其长相,足有三十来岁,没曾想,差了许多。
吴福身子微微一颤,随即稳定下来,说道:“家父早年在磁州、相州官道之上做行脚店生意,也曾红红火火。不料宣和七年(1125年),金兵突然攻打我大宋,许多人劝家父闭门躲祸,可来往之中,有不少太尉受伤,家父心软,就留在店中照料。进入腊月,郭太尉(辽朝涿州守将,后降宋,封为恩州观察使)兵败降金,带领金兵一路南下,家父收留的我大宋太尉,未及转移,被金兵搜出,父母双双遇难。三个弟弟,二弟为护父母,被金兵射死;三弟混乱之中,多亏一太尉拼死挡住金兵,却不知跑到哪里,生死未卜;只有老四么弟年龄还小,几位太尉拼死卫护我们逃了出来,遇到宗爷爷收留,才有今日。”
说到此处,吴福已是数次哽咽,泪洒衣衫。
“男儿有泪莫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我大宋,多是慷慨悲歌之士,吴福,你父母兄弟的血不会白流,终会血债血偿。”赵构双目微红,拍拍吴福的肩膀,劝慰道。
吴福再次躬身行礼道:“王爷抬爱,小的替先父先母谢过。吴福已在父母灵前起誓,誓报这血海深仇。”
“吴福,你四弟今年多大?”
“舍弟年方一十二岁。”
“俗话说,长兄如父,你该为弟弟着想了。我看你做事很是周全,想来你家小弟也不差,这样,本王想让你小弟在跟前伺候着,将来也好有个出息,你可愿意?”
吴福一愣,好像没有听清楚,怔在哪里,嘴里颤巍巍的道:“王爷,您说……”
“唉,也罢,令弟还小,跟在我身边,保不齐还会像今天遇到什么危险,还是在你身边……”赵构以为吴福不愿意。
“不不,王爷……”吴福此时已是泣不成声。他明白此时不是矫情的时候。赵构是谁啊,大宋康王,能说出此话,无疑给了他们吴家天大的造化。也是赵构,现代人的思想多少还是有,总是客气,有时候恰恰忘了自己大宋王爷的身份。像这种事,许多勋贵别说钱财啦,那是打破脑袋想尽办法也要挤进去的,亲王啊,没准是将来九五之尊呢?古代也有政治投资的。吴福那是万万没有想到,这天大的好事,一下子砸在自己家的头上,他蒙圈了。
吴福迅速调整好了情绪,知道时机稍纵即逝,跪下磕头,说道:“王爷眷顾,这是吴家祖上积德,小人代先父母叩谢王爷大恩。舍弟年幼,资质平庸,但手脚还勤快,也识文断字,不怕苦累,但有不是,王爷尽管教训便是。”
“那好,你明天带进来我瞧瞧。另外,你准备一处宅院,僻静宽敞一些,不要太远,我有用处。”赵构吩咐道。
“此宅的花房倒是符合王爷所说,就在后花园,屋子一直空着,放些杂物,有一个院子倒是宽敞,明天带王爷过去看看可还中意?”
“好,好好办差,自有前程。”这无疑是另一个承诺了,吴福本是人精似的人物,怎会不解其中之意呢。吴福没有说话,只是深深一躬,尽在其中。
正说话间,高进领着左吉等四人进来,吴福告退出去。赵构看看屋里这几个算是自己“初到”大宋的心腹,暗想,大宋国祚十八帝三百一十九年,自我而始,希望有所改变。挥手让高进关上屋门,赵构向五人开言道:“诸位,自宣和七年,大金毁约南侵……”
吴福不敢走远,心里头那股子兴奋劲儿烧得他只是在赵构的院子里盯着,怕一会儿有事招呼,见几个人进了屋子,却是久久没有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