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馨妹妹,你想好了没有?”大帐里,一名脸色阴骘的男人正坐在桌案后面,手里拎着的马鞭一下一下敲打着旁边的小几,声音里透着一丝不耐烦的语气。
“合鲁郎君,温馨氏蒲柳之姿,不敢承蒙厚爱。先夫新丧,自当守身三年,不敢有所逾越。”屋子里的女子,正是老汉述贺的儿媳、小敏和阿才的娘亲。虽然低着头说话,不敢正视,但语气里的决绝之情,却表露得非常明显。
“哼,那可别怪我不讲兄弟义气。本来看在刺鲁虎大哥的份上,我还想着能照顾你们一家,但你们如此不识抬举,前面将我的媒人骂出了家门,今天又不给我好脸色,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从今天起,你们的差事就歇了吧。”说完,身子往前一扑,眼睛死死盯着温馨,要看她像以往那样,苦苦哀求自己的场面。
但是温馨没有丝毫犹豫,只是身子稍微颤抖了一下,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但依然不失礼节,向合鲁屈身万福,转身义无反顾地就要走出去,却被眼尖的合鲁突然出声叫住。
因为他眼睛很贼,一眼瞥见温馨小妇人的腰袢拴着一个明晃晃的东西,比一般的玉佩、玉环稍大一些,所以才让他瞅见。
他腾腾腾走下来,眼睛盯着温馨玲珑的身材,心中邪火上冲,但这里难免人进人出,不好太过造次,心里面忍不住暗骂:“小娘皮,等你求我的时候,看我怎么好好‘收拾’你。”
他伸手要去拽那个东西,却被温馨一闪躲开,有些小恼道:“合鲁郎君请自重。”
“站住!你还躲?定是偷得他人物品,方才我怎么没有看到有这个东西?这一转眼就有了?不是偷窃是什么?识相的,取来我看。”合鲁眼珠子一转,加重语气说道。
“你休要胡说,这是一位小官人兄弟送我的。”温馨情急之下,说了出来。
“小官人?还兄弟?怕是勾搭上了什么野男人吧?怪不得不要我照顾,原来找了相好的。宋国的小白脸可靠不住,你小心上当受骗。你拿过来吧……”
趁着说话温馨分神之计,合鲁一把拽下温馨腰袢的东西,入手圆润,仔细看,原来是一枚圆形的金牌,镶嵌着银丝云纹边,正面是一个大大的“令”字,瘦金体的书法,清新飘逸。反过来,却是一副栩栩如生的飞龙图案,字体和图案是紫红色,给人一种澎湃之力。好东西!
合鲁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看着底料和做工,定然不凡,她一个小妇人,如何配的上享用如此华贵的东西。合鲁已经有了据为己有的念头,遂对温馨没有好脸色,厉声呵斥道:“这是军中令牌,你认识的野男人如何获取?还说不是偷的?看在死去男人的份上,我就不再追究了,你走吧。”
“休想。这是我的东西,你如何敢硬抢?快还我东西。”温馨满脸通红,只是强忍着心中愤怒,但却不好冲上去夺回,只是抬高了声音,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
“来人,将这个疯婆娘轰出去。”合理攥着令牌,冲着外面大声喊道。
立刻跑进来两个合鲁手下,撕扯着温馨拖出了大帐,合鲁阴着脸骂道:“不识抬举,看我怎么收拾你!”
正说着狠话,却见几匹马飞驰而来,瞬间停在大帐前面,从一匹菊花骢上跳下一名宋军,看肩吞处,三颗亮银色火焰星煜煜生辉,原来是一名宋军团长带着两名亲卫前来。
等看清楚来人,合理瞬间满脸堆笑,一路小跑过来急忙揖礼道:“火奴儿郎君,怎么大驾光临,合鲁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什么火奴儿?说你多少次了,赵火,莫要让我发火哦。”
来人器宇轩昂,一声亮银甲煞是夺人双目,原来是驻守在这里的秦奋战狼军手下的混编师第一团的团长,赵火。
赵火跟着师长刺鲁吉达,在秦奋的战狼硬撼完颜宗秀的铁浮屠一战之后,被补充到秦奋的战狼军。咸平府收复一战,合鲁率领部下向赵火投降。现在秦奋是咸平路警备司令,刺鲁吉达的混编师驻守平郭,赵火的一团恰巧就是本地驻军。
见驻军最高统领驾到,合鲁可不敢怠慢。看在合鲁为自己送上一份军功的份上,加上合鲁又会来事,赵火和平郭县令打了一声招呼,让他负责这一段路的修建和维护。但私底下合鲁的龌龊事,赵火却不很清楚,只是听下属有些反应,说这个合鲁贯会阴阳脸的做派,名声不是很好。赵火不敢大意,这要是在自己的地盘上出了篓子,师长的马鞭子还不把自己抽碎了。正好今天接到师长的命令,前来查看官道修建的情况,这条路,是一条战备路,刺鲁吉达可不敢大意。
一进营门,就见合鲁大帐里拉拉扯扯拽出一位小妇人。赵火皱了皱眉,马上呵斥那两名合鲁属下道:“赶快放手,小心我抽你俩这兔崽子。”
吓得这俩人急忙松手跳到一边,大气不敢出。自己的主子见了人家都跟孙子似的,自己可不触这个霉头。
“说,怎么回事?”赵火问合鲁道。
“火奴儿……”不等合鲁说完,赵火一瞪眼,合鲁急忙改嘴道:“是、是,赵火团长,这个小娘子身上有件东西有些不干净,我怀疑是偷的,正在审讯,没想到惊动了赵团长。”
“你胡说,分明你起了歹意,我不从你,你诬陷于我。这件东西本是今天一位小衙内送我的,说以后有了难处可以凭此物去咸平府寻求帮助,几时是我偷的?我温馨氏一家虽然拮据窘迫,但也知礼义廉耻,怎会行此偷窃不端之事!”
温馨也是豁出去了,倒是没指望这个大官来保护自己,起码当着别人的面,这个人面兽心的合鲁不敢乱来。
“什么东西?拿来我看!”赵火伸出手去,合鲁不敢隐瞒,将手中的圆形令牌恭恭敬敬递给赵火,一边说道:“赵团长请看,她一个妇道人家,怎么会有这个东西,分明是偷的,还编一个瞎话说是别人送的,如此幼稚之言,也好意思说出口……”
“闭嘴!”合鲁正说得来劲,却不料赵火一记呵斥突然劈头盖脸骂过来,只见赵火恭恭敬敬将令牌在手里端详片刻,先是冲合鲁眯着眼说道:“合鲁,你确定这面令牌是这位小娘子偷来的?”
“那是自然,上半晌她在我这里揽活还没有,这刚刚下半晌,怎么就有了?分明是趁着别人午间休息偷窃得来。”
“你胡说,这就是上半晌那位小衙内送我的,还喊我一声大嫂,说是权当是一位弟弟送的,让我有了难处找他去。可我也不知道他是谁,现在就有了这天大的难处,我如何寻他?”
“还弟弟?怕是你新找的野男人吧。他倒是来知疼知热啊?还嘴硬,就是偷的……”
“啪”
“啊……”
合鲁捂着腮帮子就被抽倒在地,脸上一道鞭痕立刻清晰可见,合鲁觉得手指间热烘烘的,鲜血一下子就顺着手指缝流淌出来。
万万没有想到正说着话,赵火一鞭子就招呼上来。马鞭子都是十几年的火候,又快又狠又准,避开眼睛要害,这一鞭子抽上来,把合鲁抽了一个晕头转向。他又急又恼,还不敢发火,又觉得憋屈,这话正说着,怎么说抽就抽?
但更让合鲁愤愤不平的是,这个赵火却又笑眯眯地对温馨小娘子说道:“大嫂如何称呼?”
“太尉万福,小女子温馨氏。”温馨急忙万福说道。
“温家大嫂,这枚令牌的来历,能不能说与我听呢?”依然是春风化雨一般。
温馨倒是落落大方,没有了方才的紧张,一五一十将今天发生的事情说给赵火,最后说道:“那位叫赵九爷的小衙内,和和气气的一个人,和我非亲非故,只是见我等上有老下有小,生活不易才出手相助。我便没有什么,怎好误人家清白。”
赵火压住心头怒火,双手恭恭敬敬将令牌奉还,说道:“我却是知道这枚令牌的来历,断不是假的。温家大嫂,你是遇到贵人了。不如这样,您要是信得过我,这件事先交给我处理如何?”
温馨看到赵火恭恭敬敬捧在手里的令牌,一脸诧异,剧情反转得太快,倒有点反应不过来。
“这个令牌……”温馨有些犹豫。
“自当奉还,温家大嫂请收下,妥善保存,这可是一件顶用的东西。不过有个小小的建议,不要挂在外面,收起来最好,听我一言,千万不要丢了,有大用。”赵火再次恭恭敬敬将令牌奉上。
温馨接过来,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眼睛,但也毫不犹豫将令牌揣起来。只见赵火回身对自己的亲卫说道:“去请卢县令前来议事。命令一营长带人他的人过来,接手此地大营。”
这是在行军令了,合鲁心里一沉,先是请本地县令前来,再命令军队接管,这是要军管,出大事了吗?
“合鲁,从现在开始,你的差事交卸,听候勘察,不许离开这里一步,否则不要怪我不讲昔日情面,到时候谁也保不了你。给我乖乖得候着就是!”
合鲁捂着火辣辣的脸,不敢再多说一句话,灰溜溜回到大帐,开始移交自己的差事,心里却怎么也转不过这个弯来,暗自思忖道:“莫不是得罪了赵团长,怎么今天跟吃了火药似的,都冲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