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成,历史上的造反之人,但并没有一颗造反之心。
他对于大宋朝的感情,并不比任何一个大宋子民差。赵构的蝴蝶小翅膀所煽动的效应,对曹成来讲,改变就是彻头彻尾的。一同改变的,还有同样一位赫赫有名的猛人,金枪杨再兴。
杨再兴并非山西令公之后代,而是荆湖南路武冈军城步寨苗族人。自幼丧父,只好随着母亲回到外婆家居住。好在外婆非常疼爱这个外孙,外公本是赤木寨苗族大首领,两个舅舅也是苗寨头领,对外甥自然是悉心照顾。杨再兴自幼喜武,天生神力,悟性极高。外公舍得钱财,悉心培养,请了荆湖两路着名的枪棒教头宋峻为师父,学艺十年,带艺投军。
曹成现在是南道战区所属朱雀军团苗傅手下的第三师辎重保障团一名团长,祖传的铁匠手艺,被张俊吸收进军队。张俊的朱雀军团以稳重的风格、扎实的训练着称,其中对后勤辎重的重视尤为突出,曹成凭借其胆大心细、身手出众,在军中屡立战功,很得第三师师长王林的赏识。
杨再兴因为武艺超众,本是张俊警卫团的一名营长,被张俊特意派来担任副团长,这次的任务很重,张俊的南道战区又是主力,南方的空气湿度大,对器械保养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后勤压力要更大一些。杨再兴做事稳重又不失锐气,曹成偏重于整体调度,而杨再兴则侧重于安全保卫。
这次突然接到调令南下广南西路,曹成的辎重团先期随队南下,其他人员和一些不太重要的物资,则由副团长杨再兴押运随后跟进。
只有一条官道,从第三师驻地韶州一直往南,过武冈到临冈,在收溪寨进入广南西路,再往南到融州。
尽管曹成带走了大部分辎重,但还是有不少东西,使得杨再兴的队伍有些超重前行。南方的道路地基偏软,今年降雨偏多,道路的状况不是很好,南方的冬天是一种潮湿寒冷,比北方的干冷更让人难受,所以一般的道路修缮都放在其他三个季节。
但这次赵构突然冬季调兵,又主要是南道战区,其实就是对南道战区各部队的一次实战检验,要是掉链子,以后可没有肉吃了,或许连汤也喝不上。
“通达商行?哼,做买卖的什么时候都配置了这么好的绝影车了?”作为后勤辎重团副团长,杨再兴对所有军用物品都非常熟悉,一看路上行驶的这几辆车都不简单,加厚的减震钢板,宽大的车身,厚实的箱板,一看就是有板甲内衬的,更为夸张的是驾辕的几匹骡子,就连他们军中也是不多见,怎么一个民间的商行富裕成这个样子了吗?
心里酸溜溜加上有些郁闷,自己和师长说好了,这次要上一线部队去,哪怕是当一名连长,也好过在后面眼睁睁地看着别人吃肉啃骨头。没想到张俊司令员一纸调令,将自己官升半级,从正营提到副团,来到曹成的后勤辎重团。
虽然知道后勤辎重团在张俊司令员的心里是排在第一位的,那也不如上前线厮杀痛快。
正压着队伍急行,眼看前面出现这一溜车队,倒是非常规矩的让开大路,让军车先行,骑在马上的几位汉子也是下马站在路边,静静地看着车队在眼前经过。杨再兴不由得有了一些好感,给军队军车让路,这是规矩,但能下马恭送大军经过,则是一种敬意。
他勒住马缰,驻足凝视一下站在旁边的四个人,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身后站着三名魁梧壮硕的汉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杨再兴,眼里不仅没有一丝惧怕,反倒是有一种火热。
杨再兴顿时心生警惕,事有反常必为妖,这伙人不一般,不是一般的客商。
杨再兴举起右手做了一个手势,身后的亲卫呼啦一下将车队围了起来,杨再兴策马上前,俯下身子问道:“你家谁是管事的?出来答话?”
“将军有何指教?”年轻小子笑眯眯问道。
“现在大军戒严通行,我要查查你等的路引、腰牌?”杨再兴硬硬的话头,冷冰冰的语气。
“请将军过目。”三人恭恭敬敬递上腰牌和路引。
杨再兴皱皱眉,看着手里由开封府开具的路引和个人的身份腰牌,没有错。但就是觉得哪里好像不对劲儿,但又说不上来。
“副团长,这三人不简单,手上沾过血。”身后的亲卫队长低声说道。
杨再兴心头一悸,不错,就是这种感觉。苗傅的第一军血战恤品路的时候,留守后方的的,恰恰是他们辎重团,曹成和杨再兴都没有北上。因为所有补给辎重都由吴喜的联勤保障司令部负责,调动的是黄河以北各路保障,南面只是两浙路的水路运输有一些,已经足够了。
没有赶上大战,曹成后悔也没有用,军令如山。这次第一军突然南下西进,曹成说什么也不顾了,先溜走再说,于是,不讲“义气”地将杨再兴这个副团长留在后面跟进,好在即使是跟进,也是在向南开拔,说是演习,但杨再兴怎么也嗅出了一点不寻常。
自己荣升副团长,新调派的亲卫小队可是正儿八经从宋金之战的东线战场拼杀出来的,但和岳云阴差阳错的错开,并不认得,但却是知道有这么一号“赢官人”,谁能想到在这南方碰上呢?
杨再兴手中大枪骤然抬起,喝道:“来人,给我拿下!”
“呼啦”一声,亲卫下马,宋刀已经在手,刀尖闪烁着冰冷的寒芒,对着三人喝道:“举手抱头,坐地不杀!”
没想到三人根本一动不动,眼睛里满是不屑。打头的小官人甚至笑道:“将军确定要这么做?”
杨再兴大怒:“拿下!”
亲兵不再犹豫,迅速结成三人军阵,扑向四人。只见那四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已结成一个棱形军阵,手中虽然没有武器,但面对扑上来的宋军,根本不惧。
一交手,杨再兴瞪得眼珠子差点掉下来,跟在小官人身后的三名汉子,根本就没有上前助攻,只是帮助其守住两翼和后路,前面就是小官人一个人在“战斗”。
说是“战斗”,不如说有些戏耍的成分,因为没有下死手。小官人很“阴损”,一名亲卫小队长身先士卒冲上来,手中刀刚刚举起,就被小官人出手刁住夺了过来扔在地上,紧接着大脑一阵晕眩,天地来了一个大反转,却是被小官人拎起来当成一件称手的“兵器”,却让众士兵投鼠忌器。
能成为亲卫,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身高力大是基本的标准。一个六尺多、体重近两百斤的汉子,却被这位小官人如同孩童大风车玩具一般耍得滴溜溜转,众人眼睁睁看着如见鬼魅,手中的刀却不敢上前招呼。
“放下我的兄弟!”随着一声大喝,杨再兴一跃下马。探手如龙爪,进步似跃虎,要从小官人手里抢夺。
小官人一笑,振臂一抛,说道:“得罪了,接着!”一个硕大的身躯直飞过来。杨再兴不敢大意,沉肩坠马,两膀较力,“啪”地一声接住,却被撞击的连连后退了七八步才堪堪站稳,脸憋得通红,一口气差点没有倒过来。
小官人“咦”了一声,有些吃惊道:“好一个千斤坠!此地竟有如此人物?好!”
杨再兴也是大吃一惊,眼中透出一丝疑惑:“这小官人好大的力气?”
缓缓放下已经晕头转向快吐的亲卫小队长,杨再兴扬手抄枪,手中大枪犹如一条游龙,在手中吞吐不定,向小官人喝道:“杨再兴在此,岂容尔等造次?束手就擒吧!”杨再兴越发肯定这不是一般的客商,或者说不是客商。
小官人笑道:“你想和我比枪?”
杨再兴冷哼一声道:“你等来得不尴尬,我身为大宋军人,你们处于演习路线区域,我有责任甄别你等真实身份。”
岳云心中也是一声赞,这个杨再兴脑子好使,没有用一般治安盘查,而是扣住军事演习这个字眼,来让自己的行为更加合理合法化。
道路上的来来往往的行人看到有大军公办,虽然不敢靠近,但好奇心是人的天性,况且这大军围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官人,倒还是第一次,不由得慢慢围了上来,只是不敢过分靠近。
但让他们奇怪的是,包围圈里的小官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倒是围着的大军,一副如临大敌的紧张模样。
九王没有露面,连王家兄弟也没有上来,只是在后面静静地观看,好像并没有制止的样子。岳云心里有底,这是要让自己放开手脚,不要顾虑,但要有分寸,否则,连王家兄弟也不会出来。
“让开、让开……”一连串的声音在外面响起,看热闹的人群被分开一条通道,一队墨绿色劲装人马挤了进来,一眼看到里面的宋军,急忙上前见礼:“在下临冈县缉捕司治下治安巡查三队队长刁奇,不知那位太尉当值?”
“第三师辎重团公干,怀疑有人破坏演习,正在身份甄别。”亲卫队长大声喊道。
刁奇挥手让手下退后,却帮助辎重团将路人隔开一段距离,以便大军“执行公务”,不得不说,这个刁奇脑子好使,也会来事。什么“身份甄别”,分明是起了矛盾,要亲自处理,否则以区区的陌生人的身份甄别,何敢动用大军?这是他们缉捕司的差事啊。
既然如此,自古兵差一家,当然要帮帮弟兄们的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