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构一行人,骑马走在天竺半岛一条纵贯南北的官道上。
说是官道,也就是一条相对宽一些的土路而已,还算夯实了一些,但因为受到季风影响,越往北,道路越不好走。
为了不引人注意,这次出行,都选择了天竺本地的折耳马为坐骑,打扮成商队的模样,穿的是本地人特有的宽袍,用黑色的纱巾围住口鼻,只露出眼睛,头上蒙着头巾,乍一看,就是当地的一个商队,何况还有波塞这个本地通。
赵构骑着“狂风”,岳云则骑着另外一匹白色骏马“龙影”,其余人都是挑选出来的折耳马良骏,一人双马,这些都是提亚蒂在上三卫的军马厩中千挑万选选出来的,作为赵构大帅府的补充坐骑。
阿卡莎的坐骑是一匹白色略有斑点的折耳马,正是“拉莎”。让阿卡莎感到一丝温暖的是,赵构等人出来的时候,更多的是带着一些小孩子最喜欢的零食,比如糖瓜、牛肉干、蜜饯果子等,每到一个地方,先和孩子们打成一片,然后在孩子们嘴里不知不觉询问出村寨的一些最基本的情况,往往更加真实。
一路上阿卡莎不知不觉中,充当了赵构的贴身翻译,波塞很有眼力劲儿的躲在一旁当下手。
赵构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妥,他的心完全被这严酷的现实所震撼。“穷”这个字已经不能形容他们的现状,不是“穷”,而是生活在极端穷困生死线上的挣扎。
看着一些面无表情一脸麻木的贫民,居然哄抢孩子手中的零食,这让赵构恼怒万分却又不得发泄,脸色一直不好。
赵构曾试着让阿卡莎用一小袋牛肉干,看看能换取什么。
没想到这家父母用手指着赵构手中另外一袋蜜饯干果,直接将一双女儿推到了赵构面前,意思很明显,两个女儿换两袋吃的,只是将最小的小儿子搂在怀里。
赵构大怒,直接将牛肉干和蜜饯收回去,没想到这家父母急了,神色激动地冲上来,指着赵构手中的一袋干果作揖不已,意思是一袋也行。
“问问他们,前些日子的救济物资发下来没有?”这才几天,不会吃完的。赵构为此专门让夏尔玛做过预算,是按照每家每户五口人计算的物资储备,但下发的时候是按实际人头发放的。而且不分老弱妇孺,都是按照最高配额发放。
正如这家人,一共五口人,应该发放精米五十斤,精面十斤,糙面二十斤,肉类十斤,(沿海可用鱼替代,但要做到每人一条不低于二斤的鱼)精盐一小袋,大约一斤左右。
这些粮食,精打细算,足以维持一家人一个月的用度。有些会过日子的人,或许支应的日子会更长一些。
可是这才几天,怎么就成了这样,这怎么也不像刚刚救济的样子啊?
波塞看出了赵构心中的怒火,急忙走过来,笑呵呵地拉过那位稍大一些的大女儿,也就十三四岁的样子,脸色黑黑的,但是一双眼睛大大的,很有神,见了人也不怕。只是刚才父母的举动让她受到了惊吓,抱着妹妹一直躲在一旁,眼中有些惊恐地望着这些不速之客,但眼神里却流露出对赵构手中零食的渴望。
“阿莎,想不想和妹妹、弟弟一起分享这些好吃的?”波塞笑眯眯地问道。
姐姐怯生生地望着波塞露出来熟悉的本地人的一张脸,饥饿的现实战胜了对陌生人的恐惧,点点头。
“那好,我问几个问题,你要如实告诉我,只要说实话,这些都是你的,但是有一句谎话被妹妹证实,就都没有了。”波塞晃晃手中几袋充满诱惑的食品。
带着姐妹俩走到一边,不一会儿,波塞脸色铁青地走过来,看到姐妹俩的父亲要偷偷地过去,波塞难得用天竺语怒吼了一句,吓得这个男人急忙退了回去。
不一会儿,赵构就弄清楚了。
物资发是发了,可是,这些东西在下面贫困人家的手里并没有存留多长时间,被一些人很“和谐”地让这些贱民又“心甘情愿”地贡献了出来,而且居然大多数是“自愿”捐献给了一些寺院。
至于一些“募捐”者,则是寺院平时豢养的一些游走僧,专门在乡下游方走动,蛊惑一些人家入教,成为信徒,再向寺院布施,以求多福平安。
还有一些豪强地主,则直接是编造一个借口,也要让下面的这些贫民贱户乖乖地将物资交上来,只留下极少的一部分,算是对上面有一些交代。
许多豪强,也和寺院有着丝丝缕缕的联系。有些寺院,背后站着的,就是地主豪强。
“啪”赵构听完后,大怒,一掌下去,就把旁边的木桌拍散了架,可见赵构是动了大怒。
“强取豪夺,土匪行径。不,比土匪更可恶!”赵构对龙七说道:“将这些记录下来,汇总一下,呈总督府,让汪若海迅速制定出相应的章程来。”
“九爷,我估计这种事情还不少,或许还有其他的问题。属下建议,咱们先转,该记的都记下来,最后汇总一下,再请汪总督针对性地出一个总的章程出来,您常说,有些事情急不得。”也就龙七几个人敢和赵构这样提建议。
看得出,龙七这股子沉稳和处事不惊的特质,才是高进一直坚持让他待在赵构身边的重要原因。
赵构点点头,说道:“这不下来走走看看,还不知道下面居然有这么多蚂蟥在拼命地吸血,看来,我们还是太过仁慈了。”
阿卡莎看看躲在一旁有些瑟瑟发抖的两个孩子,明显着大姐姐攥着一袋蜜饯,一直看着弟弟,却又不敢过去。
阿卡莎欲言又止,赵构知道她想说什么,走到她面前说道:“阿卡莎,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是,以后你还会遇到很多这样的孩子,你一个人能救得过来吗?最好的帮助是消灭这些吸人血的蛀虫,消灭剥削阶级,让他们真正过上好日子,才能彻底解救她们,你放心,这个日子,不会太远。”
“波塞,告诉女孩的父亲,这些东西是留给孩子们的,我们还会回来,要是他再敢交出去,我会将他扔到河里喂鱼。”赵构恶狠狠地对波塞说道。
波塞转身对着这对夫妇再次发出“威胁”,告诉他们这是海拉德城里的大祭司的家族商队,违抗命令,将会得到最严厉的惩罚。
夫妇俩个急忙点头答应,惶恐之中还有一些期待,这样的贵族老爷可不多见。
在些许幽怨的眼神中,赵构一行人离开了这个叫做瓦朗的村子,继续向西北方向前进。
继续前行,已经进入西高止山山脉区域,再向北,就进入了两河平原,但正因为这里处于山地和平原的交接之地,历来也是隐患最多的地区,比如匪患,比如一些大型猛兽引起的恐慌。
沿途经过的村落,赵构将调查发现的问题让龙七和两名金鹏卫做了详细的记录,这些都是以后回去要汇总整理的重要文件,一直由龙七负责收藏。
“这里是贾尔巴山,是高止山余脉,海拔不高,地势险峻,道路崎岖不平,但这里是受信风影响最低的地区,所以这里的动物很活跃,大家要注意提高警惕。”波塞走在前面,一边带路一边说道。
山高林密,两侧陡峭,中间一条羊肠小道蜿蜒曲折通向远方,两侧是密密麻麻的树林。
金乌西坠,落日的余晖洒在树叶上,一闪一闪的,犹如灵光波动,景色是极美的。
但就在这极美的景色掩映之下,一股危险的气息也在悄无声息的弥散在树林的各个角落里。
已经赶不上预计的住宿地,看来只好在林地里露营了。
趁着天色还有些微亮,龙七指挥众人快速搭建帐篷。好在这次出访,准备的物资很充分,携带的马匹充足,三顶帐篷成品字形很快就搭建起来。
阿卡莎的帐篷小一点,就在赵构的右手边三五米处,龙七和两名金鹏卫和赵构合住,顺带担任警卫,岳云和另外几人在另外一顶帐篷。
安排好警卫轮值,赵构钻进帐篷,开始细细阅读这些天的情况汇总,问题很多,现实中发生的一切,许多事情出乎赵构的想象,他需要一条一条的罗列出来。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半夜,赵构帐篷里面的烛火还在亮着。
他伸展了一下蜷坐的有些疲倦的身子,想出去方便一下,便披衣走了出去。
夜色如水,天空有些灰蒙蒙,没有月光洒落,赵构有些扫兴。后面的龙七已经跟了上来,却被赵构制止,撒一个尿也要跟着,赵构很不习惯。
解决了个人问题,赵构不经意间,却发现右侧距离自己大约十几步,一个纤细的身影正坐在一块石头上,一动不动,正是阿卡莎。这么晚了还不睡,有心事?
赵构转身向阿卡莎走去,临近了,阿卡莎依然没有觉察到有人靠近,这个警惕性可不行。
赵构刚想开口,突然身子发紧,浑身汗毛乍竖,冷汗一下子冒了出来。
有危险,而且极度危险。
这是赵构多年以来的第六感管对自然界最危险的信息做出的第一反应。
赵构回身抽刀,却发现自己出来的匆忙,只披了一件长袍就出来了,龙刃没有随身。
他迅速伏低身子,紧张地四下里观察,阿卡莎依旧没有感觉到危险的靠近,但赵构却感到了那一丝丝的逼近的危险。
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