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原善常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赵泰集合全军攻其一点,藤原善常算来算去,还真没有什么好办法。一是他没有算准宋军的战斗力如此逆天,而且越战越勇,根本没有一点疲惫之色。
二是对自己手底下的武士也没有估计到会如此不济。这么多人,如此悬殊的兵力对比,居然能反过来让宋军追着打。
但是再难,还能比宋军难?
宋军已经苦战快一个时辰了,即使人能坚持,马受不了吧?可怎么看上去,宋军怎么没有一丝疲惫之色呢?
但日军却露出了一丝恐惧,不少部队拉上去不到一刻钟就溃败,现在只靠黑衫军、白衫军和红甲军在苦苦支撑,铁足军已经死伤过半,所有军阵已经扎不住了,方才宋军一股不到千人的骑兵,居然冲破了平江大措一个五千人的步卒方阵,将后面的弓箭手军阵杀了一个七零八落,像狗撵兔子一样,撵的日本弓箭手漫山遍野地大溃败,要不是藤原景派出了自己的亲卫武士遏制住宋军的冲击,连锁反应下来,会引发整个战场的大溃败的。
藤原善常在咬牙坚持,他手里还有预备队,源田盛的主力还没有动用,已经奉命在山后集结,随时可以投入战场。
但他不知道,宋军大营里还有多少预备部队没有出动,今天的五千人马,绝对不是宋军可战之兵的全部。
藤原善常抬头看看远处的天色,已经是落日的时光了,如果要战,那就不能犹豫。
藤原善常挥手让传令兵传令,调源田盛的主力上来,不为别的,这股宋军让自己吃了这么大亏,不能就这样便宜他们。
“呜……”日本的号角声急促而充满戾气,已经和日军打过无数次交道的赵泰知道这是日军集结的号角,看样子,日军要孤注一掷了。
赵泰有些无奈,宋军再厉害,毕竟是血肉之躯,包括战马,已经到达作战的上限,虽然有充足的后勤供应,但面对今天高强度的战斗,应该休整了,再打下去,全凭一口气撑着,伤亡会越来越大。
今天的战术目的已经达到,不陪他们玩儿了,既然日本人调上来生力军,我们也要换人了,既然开始了,就由不得你了。
“嗤儿……”一发绿色信号弹腾空升起,宋军开始有条不紊集结后撤,速度很快,就如退潮一般,“唰”地一下就退出了一箭之地,但始终有一个千人队在最后压住阵脚,因为他们要带走所有宋军战死沙场烈士的尸体。
依然是各归各营,不过,在返回大营的时候,各自的大营却冲出接应的部队,不多不少,每个大营一个千人队,不同的是,这次有一个五百人的银甲队伍,一直压在三军的最前面,“野狼团”警卫营,赵泰的精锐亲卫。
宋军制式铠甲是黑甲,略带一点银灰色,做了防锈和亚光处理,以复合甲为主,包括马甲。个别特殊的部队会有一些特殊的铠甲颜色加以区别,比如赵构的两营一卫,虽然也是银灰色黑甲,但特有的龙脸面具是应龙军团独有的,任何军团不得模仿和装备。
再比如西护军,出身西军,甲胄的颜色又带有明显的白色,西方主杀伐,西护军出身的飞马军团就带有浓郁的西域特色。
赵泰这三万多人,分成了三部分,驻守大营的守备部队以步卒为主,他的一万五千名骑兵每五千人组成一个攻击集团,战术任务就是要将藤原善常的前后两军牢牢吸引在关中平原地区,底线区域就是筑波山,对方要是缩进山区,最后形成剿匪战,赵构的战略意图就失败了。
所以,这个钓饵要足够大和足够香喷喷才行。
五千人的重骑兵,人数不多不少。人数少了,容易被日军分割开来陷入困境,人数太多,这一万多人一下子拉出来,会吓坏藤原善常,他就不和你在平原上打了,就会缩回去,毕竟日本人占据天时地利之利,他们的机动兵力就是这三十万人,消灭了这三十万人,以后的战役怎么打,就由不得藤原善常或者藤原忠通了。
赵泰自然知道大帅的作战意图,所以才将精锐的重骑分成三部分,谁打头阵,谁第二接应,谁最后托底。如果出现连续作战,任务如何划分,各自战术任务指标如何体现,都在事先制定的战斗计划中有非常明确的体现。
你要玩,那就往大里玩儿,谁不玩谁是孙子。
赵泰的警卫营长赵烈也是一个人狠话不多的主儿,他是随着赵泰在铁门关被赵构的三一抽杀令侥幸留下性命的那一批人,也是最早加入宋军军籍的金兵,也是最早的烈火营和暴风营的老人。
暴风营和烈火营升任大帅直属警卫部队后,赵烈从连长、营长、一直到团长,始终跟在赵泰身边。
赵构成立黑水军团,需要赵泰和赵颜这样的两营一卫的嫡系去构建黑水军团的架子,赵泰和赵颜奉命调往黑水军团,成为两大军长之一。
后来随着战事的深入,加上营救赵佶父子,又专门成立屯河集团军,赵构第一时间又想到了这哥俩,让他俩逐渐屯河集团军。
军事改革成立合成集团军,作为黑水军团的战略机动部队,又被赵构大手一挥划为大帅府直属战略集团军,可见赵泰在赵构心中的地位。
不少人还是有些微词的,认为赵构太过宠信一名金国降将,却让赵构大发雷霆,“金国降将?从赵泰改名加入宋军军籍,他就是大宋人,他的名字叫赵泰。”
自此,任何敢于对赵泰有任何不满和怀疑的声音集体失声。再嘚啵嘚,安情总局梁一刀会找你谈话的。一个被大宋定海侯约谈过的人,不管是文臣还是武将,基本上不会再有任何上升的空间。
赵泰是如此,自然手下任何人也是如此。赵烈是典型的赵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到哪里都是赵泰的警卫团长,或者警卫营长,他对官职没多少兴趣,只要跟着赵泰,就是警卫排长也心甘情愿。
这次屯河集团军是以军的名义出战,赵泰是军长,下面对应的都改为师级单位,他对团也改为警卫营,不过人数依旧是两千人,保持着野狼团的番号。
这五百人,都是头狼,是刀刃。
所以,这五百人就冲在了最前面,虽然人数不多,但五百人的楔形阵牢牢矗立在那里,就是一座山,让任何追击的日军不敢逾越的一座山。
赵泰的金钱豹成了血豹子,依然倔强地和它的主人留在最后,尽管它的四肢开始有些颤抖,那是钠盐急速流失的征兆,很快就会出现肌肉痉挛,还是赵泰最后将所有的吃食都给了金钱豹,而赵泰只是喝了一口酒,就冲了上去。
赵烈迎上前去,将赵泰护在身后,连头也没有回,就说了一句:“豹子的腿软了。”
赵泰拍拍赵烈的肩膀,没有多说话,这个时候,警卫营是赵烈的,而不是他的。
赵烈善使单斧,手中的斧子和别人的斧子不同,是双面开刃,比一般的斧子稍大,确切讲应该叫钺。
手中的钺杆也稍长,双面钺的前方有一个枪刺一样的枪头,双手持握,兼具了巨斧、狼牙棒、锥枪的攻击技法。
关键是重量不轻,十八斤八两,妥妥的重兵器。
野狼团,全军统一制式兵器,都是这样的重兵器——“阴阳钺”。
赵泰的兵力配置,前轻后重;守城器械,前重后轻。他才有决心和信心,和藤原善常的三十万大军周旋一天一夜。
源田盛的主力扑上来的时候,正好是宋军刚刚撤军的最后阶段,从大营里冲出来的宋军还没有完全形成掩护的阵型,正是攻击的最佳时机。
源田盛没有任何犹豫,下达了前锋军冲击的命令。
“哎呀,源田将军太着急了。”看见源田盛的前军像看见猎物的疯狗一样嗷嗷叫着扑上去,藤原善常心里就已经升起一种不好的念头。
源田盛还是太着急了,应该和自己先沟通一下的,起码了解一下敌军的情况和基本战术才能下达具有针对性的进攻。
但从源田盛的角度来讲也没有错,这个时候,正是宋军换防最脆弱的时候,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宋军会吃大亏的。
“纳尼?”站在高岗处的源田盛有些吃惊,宋军不退反进,前锋的五百银甲军居然率先冲了上来,自己派出去的可是近一万人的骑兵,就像三支利箭一般杀向宋军。
宋军同样三路齐冲,丝毫不怵。
兵力一比三,宋军难道如此狂妄自信吗?
但是,源田盛很快发现,宋军并非是直线对冲,所有宋军都是沿着日军骑兵的左翼对切过去,并没有和日军真正的硬抗,充分利用重骑兵的优势,在日军的左翼形成局部区域的兵力优势,更让源田盛气恼的是,宋军擦着日军的边扫过去,居然用手中的钢臂弓全程进行远程射杀,从侧翼形成的箭雨杀伤效果,远比正面造成的杀伤效果更大。
宋军很快凿穿了日军的队形,集体左转,三支队伍合成一支,突前的,依旧是那支银甲箭头。
这次,宋军毫不犹豫切向日军的右翼,下手又狠又准,一下子将日军右翼的一个千人队给剥离出来,顺带骑兵分成内外两圈,外围向外射箭拦阻日军的反扑,内圈的几种火力全速向圈起来的日军发射箭雨,三轮箭雨过后,场地中间还站立的也就没剩下多少人,五百银甲宋军成为压垮日军的最后一根稻草,三十人一排的重骑兵堵墙而进,所到之处,日军连人带马被荡平。
几声短促的竹哨响起,宋军变换了队形,依旧是擦着日军的右翼,又一刀狠狠切了下去。
源田盛狂怒,号角催促下,另外一个万人队杀向战场右翼,不能任由宋军这样肆无忌惮地一刀刀拉下去。
宋军见势不妙,扔下圈进去的日军不管,开始向后方急速退去,阵型在急切之中显得有些散乱。
“呜……”源田盛下令全军冲击,左右包抄上去,一定要将宋军围堵起来。日军打了一天,马上就天黑了,源田盛已经让手下准备好火把,即使是连夜作战,也要将这股宋军的性命悉数留在战场。
宋军居然分兵,一分为二,看样子是要逃回宋军左右大营,后面的日军同样兵分两路随后掩杀而至,却全然没有听见后面藤原善常歇斯底里地呼喊。
“呜……”收兵的号角急速吹响,藤原善常太知道接下来是什么局面,但源田盛不知道啊。
冲起来的骑兵哪有那么快的反应,骑兵在战场上的转圜半径不是多少米,是上百米上千米的转圜。
一前一后,宋军将日军的骑兵依旧拖入了左右大营蹶张钢臂弩的打击范围。
于是,一如既往地,发出犀利啸叫的箭雨如飞而至,将后面的日军滚汤泼雪一般钉在追击的路上,没有一兵一卒一马越过这道封锁线。
同样的战术战法,三杀日军追兵,所谓带血的钩子,在筑波山一战,令其大放异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