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构仔细端详井上一郎的房屋,新鲜的木头刷着黑色的大漆,进门是一个敞开式的酒厅,一个酒柜靠在一个角落里,算是柜台,后面挂着水牌,标着几种米酒的价格。
后面是他们的起居室,应该是一明两暗的结构,下面打着立柱,矮脚屋的形状。
赵构注意到,沿街的房屋,大多是这样的结构和样式,简单实用。
不过,靠这样的房屋抵挡即将到来的严冬,还是很困难的。
“过冬的木炭准备好了吗?”赵构问道。
“买了一些,准备入冬再买一些。”井上一郎说道。
“为什么不趁着现在价钱低,一次性买足呢?钱不凑手?还是价格太高?”赵构问道。
“价钱倒是不高,有特管区的告示和公买厅,一等木炭七文钱,二等五文,散碳四文,屑碳三文。我备了一些二等碳大厅用,一些散碳和屑碳取暖用。只是想着买一个大宋运过来的铁皮炉子,据说取暖效果很好,只是需要五十元一个。我看看能不能攒一个炉子的钱,剩下再买碳。这些碳如果节省着用,也够了。”井上一郎倒是精打细算。
“五十元?有些小贵,不过也还算合理,没有太离谱。”赵构心里想到。这种炉子,现在在大宋,十元钱一个,不过考虑到运费、人工,加上跨海运输,还有一些损耗,五十元,也算一个良心价。
赵构笑道:“你们大人还行,小井村和井穗子,怕是受不了。这样,我在大宋的运达商行,还有一些关系,看看能不能优惠价给你弄两个,你放心,肯定不贵。”
“哎呀,那感情好。如果有两个,这个冬天就好过多了。来买酒的人肯定也会多一些。”小秀笑着说道。
“我看,这个客厅蛮大的。井上大嫂还可以备一些茶水、酒食、下酒菜什么的,冬天人们喜欢喝几杯,我看大嫂做菜的手艺不错,开一个酒肆应该比只买酒强一些。”赵构出主意道。
小秀眼睛一亮,兴奋地说道:“对啊,如果有两个炉子,这里中间放一个,屋里暖和,有人就会来取暖,又不好意思干坐着,就是卖出去一角酒,也是赚得。何况还有小吃。”
赵构没想到小秀会顺着他的思路,马上想到了经营模式,为此也大加赞赏。
他一指四周说道:“一郎啊,我看你这四周还有一些地方,院子里也还有一些木头,索性加盖成一个个的小隔间,一些体面人不愿意露面,可以当做包房,收费适当调高一点,也是一种思路。不过,这样一来,一个炉子恐怕不够。这样吧,采暖我来想办法,你有没有这个胆量?”
如果井上一郎两口子没有这个眼光,赵构也就资助他两个炉子,如果两口子敢闯敢干,赵构不介意将扶持他们一把。
井上一郎和妻子小秀对望一眼,眼睛里满是希望,直觉告诉他们,要相信这个年轻的赵九爷。
这也源于这些日子这些底层民众对新特管区政府的认可。
“这感情好,只是会不会很麻烦您,您是做大事的,为我们家这些小事,不值当的。”井上一郎倒是为赵构多想了一些。
赵构心里暗自点头,做事先为别人考虑,再考虑自己,是个人才,可用,可靠。
“这个倒不是完全没有私心,我是大宋特管区的巡查使,专门负责搜集一些下面的消息,看看下面民众还有一些什么问题没有解决或无法解决的;还有一些了解不到的消息,要及时反馈会特管区。就像刚才,我就听到好些个在上面听不到的信息。井上大哥和大嫂,要帮我多打听这些消息,什么都行,我会不定时派人来这里,你们将得到的消息传给我就行,有急事,直接到特管区政府,就说找赵九爷。怎么样,这笔买卖还行吗?”
井上一郎一听是这样,便笑呵呵说道:“可以,可以,反正来这里的人,一般是要待上一会儿,有什么话里话外,我都给您记下来。”
赵构笑道:“过些日子,特管区很可能要办一些夜校,教大家学习汉语,不妨有空前去学学,以后这里会大肆扩建,很多宋人会来这里参与其中,学好汉语,对你的买卖大有帮助。这些夜校,是免费的,不收任何费用。”
不等井上一郎说话,一旁的小秀却是有些激动,问道:“小孩子可以吗?”
“当然可以,将来这里会建立很多学校,让孩子们免费上学堂、学汉语、学日语、学算数。还会建设大学,让孩子们学好知识,成为这个新社会建设的栋梁之材。”赵构大手一挥,指着外面的世界说道。
这无疑给井上一家描绘出美好的未来,而且充满希望!
次日,就开过来一队施工队,负责协调接待的居然是横路三郎。这是赵构给他的命令,保证施工期间,不能受到任何干扰和破坏。
横路三郎非常忠实地执行了赵构的命令,与其说是对这个年轻的宋国人不吃底,倒不如说一个佩戴金镶玉腰带的流主对他的威慑更大。
不过,这帮子搞建筑的,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子强悍、杀伐的气势,就像一支军队,因为他们下意识的都会喊“到!”。
他们将井上的木屋下面空余的地面全部用石条铺底,沏出一条火龙通道,将整个房子的木地板全部换成刻花的石板地面,并且沏了一个取暖用的地炉,几节陶瓷做的烟囱竖立在角落里。这个地炉子,可以烧木柴、木炭、黑炭等等一切可以燃烧的东西,两个铁皮炉子一个在大厅烧水温酒,一个放在厨房做饭,所有屋子都采用地火龙取暖技术,这些技术,在塞北特管区和北方地区,应用技术已经非常成熟。
另外一组,用院子里的木头,开始搭建两侧的包房,一些技工,开始测量所用板材,在一旁用木锯下料。分工明确,手艺娴熟。
只用了一天的时间,所有工程已经全部完成。
横路三郎望着焕然一新的井上一郎的家,再看看门口飘扬的酒旗,上面已经变成两个字——“京酒”。
那个“京”字,是赵构填上的,而且,让小秀镶了一个黑色云纹边在上面,白底黑字黑色云纹边,很符合大宋简约文化的特点。
那个“京”字,随性大气,饮墨如水,和醉态肆意、略显憨萌的“酒”字正好相得益彰,一动一静,颇具神态,加上小秀新绣的云纹边,这面酒旗,已经吸引不少人了,起码横路三郎觉得,自己会被这面酒旗吸引。
更让人吃惊的是,这些施工人员还带来大量的黑炭,还是那种泛着光亮的优质无烟黑炭,这种碳,很贵!
这些施工人员素质很高,连食物都是自己带着,还有专门的炊事人员,井上两口子和两个孩子能做的,就是一次次用新铁皮炉子给大家烧水喝。
将所有的建筑垃圾、边角料装上绝影车带走,带队的队长让井上一郎在一张施工单子上签上自己的大名,按上鲜红的手印,就那样走了。
所有施工前、施工中、施工后,没有谈过一次钱的问题。
这让井上一郎心中惴惴不安,不过队长一番话,让他打消了不少顾虑,说这是赵九爷找人做的这件事,费用已经由赵九爷协调运达商行解决的,说这算是运达商行的一个分理处。
队长还说,如果需要一些货物,可直接找运达商行在平安京的总社去办理,就说是京东区井上分理处要的,会有人帮你处理。
并交给他一面银牌,上面是运达商行的通令牌,也是井上的身份牌。
井上一郎虽然不清楚这面银牌的分量,但能用纯银制造、制作精美的令牌,应该是很有势力的。
直到横路三郎要讨一口热茶喝,井上一郎两口子才缓过劲儿来。
横路三郎今天可是非常出力,光是拉废料的牛车就找了三辆,还是白干,没有收一分钱,反正是自己家里的,就当是为改善和井上一家的关系进行的先期投资吧。
喝着热茶,看着浑身汗透衣衫的横路三郎,就连小秀看上去的目光都温和了许多。
“一郎啊,你这是遇上贵人走了鸿运啦。这份家当,说实话,连我们家也赶不上,看那一大堆黑煤,可不是一般人能买的到的,有钱也不行。”横路三郎口气有些酸酸的。
“我也不知道啊,到现在我也就是听这位九爷说他是什么巡查使,这个官职很大吗?”井上一郎到现在也还没有弄清楚这个巡查使是个多大的官。
横路三郎抽了抽鼻子,闻到了菜的香味,笑着说:“这个官大不大,我也不是很明白,但能让超一流流主都担任护卫的人,一定来头不小。”
井上一郎对这些并不了解,但对超一流的流主这个身份还是敏感的,据说摄关大人就是超一流流主,也就是说,这个年轻人,居然可以让现在日本炙手可热的藤原家族这样的人为其护卫,这是什么人物?
“走啦,干了一天活,我可是饿了,看看大嫂给准备了什么好吃的?”横路三郎拍着井上一郎的肩膀说道。
俩人可谓不打不相识,现在居然有些生死弟兄的味道了。但是井上一郎今天还是被感动了,横路三郎是真的卖力气。
茶足饭饱,会着说带了一些酒意,横路三郎颇有感情、富含深意地对井上一郎说了一句话:“一郎啊,赵九爷一定不简单,你可要把握住。比如题写的那个酒旗,我是怎么也看不厌,说不定,比你这个酒店的价值也不低。”
这些话,真的是把井上一郎惊呆了,论起眼界来,这个横路三郎毕竟出身是贵族,比起井上一郎来说,还是有些高见。
井上一郎下意识看向女儿,她的脖子上,正挂着赵构送给的那枚硬币,被穿了一个孔,当成饰物,一直带在身上。
他对井穗子说道:“穗子,你要戴好这枚硬币,千万不要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