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景接到左吉的报告,已经是卯时初刻。
太子李仁孝和曹皇后、曹小奴都以顺利救出,已经安置在城外龙三十铁鹞军团大营。
梁景命令龙六,禁卫御林军完成对宝璃宫的包围,要飞鸟不进,水泄不通。一人一马片言只语不得传递,要让宝璃宫彻底成为死地。
梁景下达完命令,带着龙跃小队,赶往龙三十的大营,他要第一时间和太子谈,这是赵构给他的秘密任务。
出城左拐,南城外东南角,距离兴庆府南城门五里之地,就是铁鹞军团大营,和李继宗的鹰师大营成犄角之势,本是拱卫兴庆府的任务,现在倒好,倒是真正的在“拱卫”。
龙三十带领他的部下在辕门外迎接梁景一行,都是老军务出身,梁景的安情总局行动局“豹牙大队”有一百单八人,暗合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之数,像宋千、宋万曾经都是天罡小队成员。
当有队员牺牲或退役后,立刻会有新的天罡、地煞补齐,所以,龙跃的豹牙始终保持满员编制。
龙跃自然是天魁星,其下是天罡星窦骁、天机星郑天一……一直到天满星栾奉河。天罡星上十二星悉数前来,恐怕是安情总局战斗力最彪悍的一支突击队了。
死在他们手上的敌人,要比军队里面大多数士兵要多得多。随着赵构近几年的几场局部战争打响,参战的部队都是少部分军团,对于大多数军团士兵来说,能上战场杀敌,还真是一种奢望。
不是每一支部队都像两营一卫一样场场不落,没办法,两营一卫是赵构最后的防线,要始终保持足够的血性,不上战场,刀就要生锈,人就要懈怠。
可是对于豹牙来说,面对大宋帝国这么大的疆域的维稳处突和应急处置,豹牙几乎都在满负荷运转,单是天竺半岛,豹牙就去了一半,不过主要是地煞二小队,但也打出了安情总局赫赫威名。
如今,跟随在梁景身后的,是安情总局最犀利的一把刀,自然身上的杀气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住,何况前面是梁景一座大山。
所以,看上去只有十几人的一支马队,却迸发出犹如千军万马的气势。
龙三十点点头,心中暗自称赞道:“大宋定海侯,果然名不虚传。这一队亲卫,丝毫不亚于我的铁鹞三师任何一支血鹞亲军。”
梁景无论是爵位还是军衔,都比龙三十要高,何况梁景还是赵构特使的身份,所以龙三十可不敢怠慢,急忙让进大帐。
“仁孝太子稍微受了一点惊吓,正在休息。”龙三十汇报道。
“龙司令辛苦,没关系,我等一等。还没吃饭呢,先弄点吃的。别忘了外面的弟兄们。”梁景笑呵呵地说道。
任务顺利完成,梁景心情不错。
虽然稍微有些小状况,但都在掌控之中。龙三十说李仁孝受了一点惊吓,是指接应的豹卫往回走的时候,遇到冲出来的宝璃宫御林军野利臻部下的拦截,大概有一个百人队冲出了正阳门(宝璃宫南宫门),想要抢回李仁孝,却被龙跃带领的十二天罡星小队拦住。
一场混战下来,龙跃一杆“龙刺”挑翻了对方一半人马,都是一招毙命,其余御林军被天罡星窦骁等人悉数击杀,整个过程不到一炷香的时间,硬是吓住了其他御林军,不敢再出来一人。
龙跃单人独骑,犹如张翼德在世,挡在正阳门外,吓退宝璃宫御林军二营全体士兵。
梁景来城外大营的时候,嵬名多才的一营已经从朝阳门(东宫门)紧急起义投诚开出了城外,被龙六手下接应出来,吓得嵬名察哥急忙调自己的亲卫营补上了这个漏洞。
剩下的事情是龙六的,梁景来见李仁孝,就是要抓紧时间弄清楚李仁孝心中的想法,以及曹皇后的意见。
梁景正在龙三十的陪伴下进餐,忽然瞥见曹皇后从后账转了过来,太子李仁孝紧紧跟在后面,状态看上去倒是不错。
曹皇后屈身万福,冲梁景道:“定海侯有礼。”李仁孝则在后面同样揖礼道:“见过定海侯。”
梁景急忙揖礼道:“皇后客气,太子客气。”
分别宾主落座,曹皇后首先开口道:“不敢动问侯爷,宋官家可有西来之意?”
梁景回道:“皇后娘娘,大帅随后就会赶来西夏,我是为大帅做先锋的。”
曹皇后点点头,得到了她最想要的信息,于是再次万福道:“如此,就有劳侯爷了,大秀乃一女流之辈,不敢动问国家大事。仁孝虽然年幼,但生性善良聪慧,又和大帅投缘,定会受到大帅照拂一二。大郎(李乾顺是夏惠宗李秉常长子,曹皇后私下多以大郎相称)最近身体不好,去年冬天受邪风入侵,大脑受损,经常做一些不着调的事情,还请侯爷在大帅面前美言。大秀既然身为人妻,自然还是要回去侍奉夫君,颐养天年,请侯爷恩准才是。”
曹皇后的意思很明确,支持李仁孝上位,但要和李乾顺安度晚年,也算是曹皇后的交换条件。
对于曹皇后来言,自己的丈夫当皇帝和儿子当皇帝,既没有区别,也有区别。
说没有区别,这爷俩当这个西夏皇帝,很大程度上要看和大宋帝国皇帝赵构的关系如何,或者说西夏的未来并不取决于父子俩,而是取决于大宋帝国皇帝赵构。
说有区别,指的是李乾顺执政,曹皇后的话语权几乎没有。但李仁孝克继大统上位之后,曹皇后的话语权却有很大的分量。这就是最大的区别吧。
梁景笑道:“皇后娘娘但放宽心,陛下对大兄尊敬有加,断不会有同室操戈之事发生,大帅要是真打,早就打了。不过这件事,还是要大帅亲自前来才能定夺,景不敢僭越,还请皇后娘娘见谅则个。不过,梁景目前自当尽力维持西夏稳定状态不至于恶化,这也是梁景职责所在。”
梁景话里藏机锋,告诉曹大秀,李乾顺目前尚无危险,决定他命运的只有他自己,而决定其生死的则只有大帅。梁景只能维持大帅到来之前,西夏处于稳定状态,至于以后态势走向,要看大帅对整个西夏政治地位的重新界定。
曹皇后自然知道梁景做不了主,但话必须说,这是一种态度。梁景代赵构前来主持大局,而梁景又说大帅一定会前来西夏,曹皇后虽是女流,但在政治眼光方面,有些时候比李乾顺只高不低。
比如从梁景的话里话外,曹皇后就基本推断出赵构在下一盘大棋,西夏恰好成为赵构手里的一枚分量很重的棋子,所以才会让梁景前来打前站。换句话说,如果单单是对付西夏现在的局面,一个大宋定海侯加上一个平西侯,足够了。
梁景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曹皇后自然知晓其背后的含义,在大帅到来之前,不会发生大规模战争,围而不攻,持续加压,扰乱其军心,摧毁其抵抗。
“如此,仁孝就交给侯爷调教几日,免得见了官家叔叔缺了礼数。”曹大秀也是兰心蕙质,自然知道最应该说什么、做什么。
她将李仁孝从身后拉过来,笑道:“仁孝,侯爷如同大宋定海神针一般,能就近聆听侯爷教诲,是你三生有幸,还不谢过侯爷恩典。”
李仁孝满满一个礼恭到底,说道:“还请侯爷不吝赐教才是。”
梁景急忙搀起来,他和李仁孝在宋金前线曾经并肩战斗过,怎么说也算是一个战壕里出来的,天然的亲和感。
“太子,你还是和在咸平府一样,叫我梁大哥,我听着舒服。”梁景拉着李仁孝的手说道。
“梁大哥。”李仁孝顿时恢复了孩子样,一把就搂住了梁景的胳膊,俨然就是一副小弟傍大哥的样子。
“仁孝,一会儿怀亲王等人过来,你要有心理准备才行。西夏的未来,就看你的了。”梁景语重心长地说道。
李仁孝点点头,意味深长地说道:“仁孝虽幼,但知大体,识大局,我党项一族,是不会湮没在历史长河的,一定会大放异彩。”
他对梁景和曹皇后郑重说道:“仁孝有这个信心!”
李继宗和禹藏花麻、李惠、李良辅四人联袂而至,李政又去了宝璃宫做最后的斡旋,临走甚至写了遗嘱,大有“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
不过李继宗安慰他,越是这个时候,李乾顺越是不敢擅动,他已经没有底牌了,本来就抓了一把烂牌,还碰上猪队友,赵构顺势翻倍,李乾顺这个时候最应该想到的是如何输牌之后兑现赌注的问题,而不是破罐子破摔,他连最后翻本的机会都没有,因为这是最后一把牌。
李政去见李乾顺,那是为他寻找退路,如果李乾顺不管不顾,昏招迭出,梁景不介意教教他怎么做人。
梁景已经传令让龙六火速赶来,并请郓王殿下一同前来。他毕竟代表着大宋,要在大帅到来之前,将李仁孝扶持起来,继承大位,诏令天下知晓。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顺天授命之宝”玉玺在宝璃宫李乾顺手里,李仁孝要想继位,非得有此宝玺才行。
李政此行目的,就是请出此玉玺,促成李仁孝克继大统之位的正统性。
不过,对于梁景来言,有没有这个宝玺,意义不大。他还有无数底牌支持李仁孝。
见面会很简单,李继宗在见到李仁孝的第一面,就撩袍跪倒,口称:“臣尚书令李继宗,参见西夏国主。”这就意味着他已经承认李仁孝的西夏国主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