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强一行被安置在谷家祠堂后面的柴房小院。
这里以前是祠堂堆积柴薪、木炭和一些农具的地方,院子倒也不小,只不过从来没有人居住,少于打理,到处是灰尘。
不过这对于飞龙卫来说根本不叫事,野外露宿都是常态,能有房屋避寒已经是很好了。
清理打扫自然不需要赵强亲力亲为,自有飞龙卫小队分工明确,快速清理。
赵强在谢天赐和龙二、大柱等人陪同下,在前院视察。
这个院子里居住的都是三街巷的灾民,也是受灾较为严重的一个街道,为了安抚情绪,谷壮把这部分人员安置在谷家祠堂,以求得祖宗庇佑,挨过去这场大灾。
重伤员都集中在学堂,哪里挨着村里的吉尚堂近,谷郎中照顾起来比较方便。其余轻伤员都随着家人安置,方便照顾,加上有谷郎中的几位徒弟来回看护用药,倒也没有出现不虞。
赵强看到这个祠堂的占地面积不小,一共有五进的大院子,头进院子是平时打理事务的办事员居住,二进院子是祠堂主殿,包括两侧的厢房;三进院子主要是谷氏家族商议家族事务的地方,也兼客房,现在主要是灾民在居住,四院是客房院,倒是不大,现在也住满了灾民;最后的院子就是赵强他们居住的大杂院,主要是村里一些公用的器具、农具和一些牲口棚,养着好几头大黄牛和健骡,也有一些马匹、叫驴等大小牲口,加上赵强带来的百十匹战马,倒是把东西两侧包括北房两侧临时搭起的草棚,占得满满的,刚刚挤得下。
这个院子够大,夏收秋收的时候,还兼着打谷场的作用,要不然骤然来这么多人,还不一定安置得下。
谷壮指示手下,将赵强的手下安排得妥妥的,还派了两名村所助理专门协调后院的差事,谷壮虽然不知道这位所谓的“赵二爷”是何方神圣,但是能在这个时候顶着风雪出来的人,身边这么多虎狼侍从,岂是寻常人物。
但是到谷壮拎着马灯来到后院的时候,还是被震撼到了,这还是自己的谷家祠堂吗?
这完全就是一座小型的军营啊,包括五进门和后门,都派了岗哨,还是双岗,尽管没有穿军装,可谷壮一看就知道是军人,自己的儿子可是部队的连长,军人什么样,他最熟悉。
看破不说破,谷壮心中有数,但是嘴上却依旧客气十足,得知赵强在前院慰问,谷壮急忙带着助理赶往前院。
正碰上赵强从一个屋子出来,看见谷壮过来,赵强笑着打招呼道:“谷村长,灾民的情绪很稳定,取暖、饮食、医疗等方面想的都周到,哎,方才那几个女眷叽叽喳喳的在做什么?怎么一见我们进来,都跑了?”
谷壮笑道:“你说的是谷三婶她们?这几位都是村里的热心人,平时就好保媒拉纤,和大家伙都熟。屋子里的这些人受了灾,家里又有人受了伤,难免情绪低落,就叫她们时不常的过来唠唠嗑,拉拉话,有人说着话,人也就不乱想了。”
赵强点点头,这个做法,自己在太学府里面有专门的课程,叫心理疏导学,还是父皇建议设立的,分类很多,三弟就很精通战后心理学的疏导,自己也专门研究过,这个谷壮虽然没有上过太学这等最高学府,但脑子里却能想到这点,就冲这,赵强对谷壮的好感直线上涨。
“谷村长,不知道这个州府衙门赈灾的标准是什么?能不能劳烦村长说一下,我们也好回去按照这个标准筹集物资。”
谷壮笑道:“这个标准分为几等,一级标准是受灾最严重的,房屋倒塌人员伤亡,二级是房屋受损,但是人员无损;三级是房屋人员没有损失,但是粮食会有减产,这类人员需要明春统计。”
“至于受灾补助标准,一级标准受灾人员,成人每天会有半斤米、一斤面、一两油、二两肉的主食标准,外加蔬菜少许,精盐二两;妇女、儿童、老人等减半发放;取暖物资另有精碳十斤,木炭十斤发放。房屋倒塌者,以家庭为单位,配发棉毡帐篷一顶、铁皮取暖炉一个;居住在救灾安置所的,会有专门盘的火炕和取暖土炉子;每人一身棉衣、一袭棉袍、一床棉被、一床褥子。救灾期间的官差公务杂役等事宜,先紧着受灾人员安排,根据事务不同,每人每天会有一到两元的工资。村里每天还补助一斤小米。”谷壮如数家珍,娓娓道来。
“物资发放可有保障?”赵强忽然问道。
“这个……以前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我们受灾这还是第一次,所以救灾物资的发放,还没有经历过。但是昌平府有公文,对发放补助有明确要求,如有发放情况不符,可向府治反映情况。”谷壮陷入对这个问题没有太多的思考,回答有些犹豫。
赵强想到今年夏天南方江浙路、福建路受灾,有些地方从知府到知县,居然上下联手,倒空卖空;以次充好,缺斤短两等现象屡禁不止,赵强责成曲黑子严查,一网下去,居然揪出一百多名官员,将财政部和国储中心救济署下拨的专款和物资,鲸吞了一大半,转手卖给了海商,全部散到了海外。
宁王下令,将所有涉嫌此案的人员,包括海商,全部逮捕抓入燕京“小新城”监狱,一月后处斩七十八人。
小新城,还是老百姓给起的名字,因为这座监狱,占地之大,足以堪比一座新城,里面什么都有,但是,就是没有自由。
当初新建监狱的时候,规划部根据赵构的意见拿出来的方案,还遭到很多大臣的极力反对,直言如此盛世,根本就不会有这么多的犯罪分子,如果真有,那不是给咱大宋抹黑吗?
如今大宋二十三内陆各路,五大海外自管区,一副歌舞升平、欣欣向荣的景象,如何会有这么多铤而走险的罪犯?
对此,赵构你没有解释,也无需解释。唯独都察院的屈风也提出反对意见,这让赵构好一顿训斥,别人也就算了,你曲黑子这些年亲手抓的罪犯,又有多少是杀人劫货的恶犯?
经济犯罪才是今后防范的重要领域,刑事罪犯控制到一定比例就成,任何王朝,都不会完全消灭犯罪,这是历史命运的使然。
屈风受教之后,觉悟提升迅速,要不然也不会新晋调查局局长。
赵强想到这里,直觉让他觉得这次私访,或许会看到一些新东西,不虚此行。
“谷村长,镇里通知什么时候领取物资?”赵强问道。
“哦,不是明天就是后天,还要看道路能不能通车。我们村这边,明天再突击一天,估计就打通到官道,这样以一来,至少后天通知我们去拉物资。”谷壮回答道。
赵强笑了:“如此,我想在这里等到这批物资,我们也看一看。顺便明天帮着把最后一点积雪彻底消除,把道路扩宽。”
“哎呦,这可是感情好哎,我还正愁明天的活能不能干完,您这句话,可顶千军万马。”
谷壮也没有矫情,觉得这赵二爷还是很厚道的,人家住在这里麻烦村里,为村里出一膀子力气,也是应该的。
他哪里能想到,赵强在这里等着钓鱼呢?
这么大面积的灾害,朝廷下拨的物资和救灾专款之巨,虽然不说后无来者,但绝对是前无古人。
他不相信这里面没有蛀虫蠢蠢欲动。
他冲张大柱看了一眼,张大柱便像幽灵一样消失了。
正如谷壮所想,或者说已经超出谷壮所想,第二天居然提前多半天完成了最后一段清理任务,从北口村一直到官道,彻底打通。
这种打通,不是能走人,而是把道路彻底地清理出来,并排两车道的乡道全部清理干净,已经和官道彻底连接起来。
谷壮一方面安排人上报北口镇,说明道路已经彻底打通,可以发放救援物资;另外一方面,热情地招呼赵强等人,说要回去加菜,表示感谢。
谷壮不能不表示,赵强的手下,干活可真是一把好手,虽然只带来四五十人,但几乎把清理任务全部包了,谷壮带来的十几个村民干脆只能打打下手,完全插不上手。
活干得不仅快,更好。所有积雪全部被整整齐齐堆砌到了路边的大粪坑里,就连雪堆都堆砌得一模一样,就像一列列队形。
如果昨天还是因为时间紧张,没有准备,今天无论如何不能不有所表示。所以谷壮安排人回村,让副村长准备准备,杀猪宰鸡,要为赵强等人上几个硬菜,表示一下村里的心意。
不过这个事情是谷壮悄悄安排的,赵强并不知道。
所以等众人回去的时候,猪也杀了,鸡也宰了,赵强干脆下令,把猪肉、鸡肉全部送往安置点,给伤员和孩子、老人食用,自己和部下,还是大锅菜、馒头,还是谷壮等村委会等人实在不落意,大锅菜里加了两盆子红烧肉才算完事。
次日,赵强安排龙二,将飞龙卫安排三班,一班负责日常警卫,一班负责协助村里清理坍塌的房屋,清理出还能用的物品;还有一班,留守待命。
谷壮则因为赵强的停留,索性安排副村长带着村里集合起来的民兵预备役的三十多人,赶着二十多辆大车,前往北口镇拉救灾物资。
这批救灾物资拉回来,谷壮的心里就完全有底了,扛过今年的冬天没有问题,即使明年开春有春寒,也能应对这二次灾情。
等到快上午了,听着外面人声鼎沸,马声嘶鸣,谷壮对赵强笑道:“二爷,物资回来了,您请!”
还不等赵强回话,屋子外面一个急冲冲的声音便响在院子里,“村长,村长,不好了,物资被狗日的掉包了。”
赵强和谷壮对视一眼,几乎同时起身,疾步走出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