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墨谷城真真正正的已经非同一般,唐墨在众人簇拥下入城,道路两边挤满了百姓和商人,从他们的衣着和表情就已经可以一窥今日墨谷城的风采。
三里地虽然不算长,但城池扩建三里可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作为城池外廓增加的半径,三里地的环形区域内,新增的商铺足有三百多家!
还有仿照郡城标准修筑的憩园和人工湖,从绝境山脉引出的暗河在城内被导入人工渠,经过人工湖的蓄水后再穿城向北通往矿区。
在防卫方面,城西和城北都增设了兵营、校场和骑兵马棚,在城墙内侧竖起了十余座高高的了望塔和箭楼,彼此之间还有高低交错的滑索相连可供斥候交通。
这一切让唐墨看的眼睛发亮,若非官道一侧还保留着那口老城的古井,他几乎都无法认出这是自己出生长大的家乡了。
唐墨朝着道边一处刚刚开业的商铺走去,人群主动为他让开道路,商铺的内外装潢尽是金属质感极强的鎏金亮片,漆料也采用了亮红亮绿,从二楼垂下的黄绸上勾着十余枚木牌,每个牌子上都写着促销的商品名称和价格,唐墨在荣耀学院接触过圣林学子,知道这是典型的圣林商铺特色,走近一问果然如此。
“少城主大人好,我是马丁家的勒夫,这次托天神和您的赐福,在贵地开设了我们马丁家的第三十八家分店,真的是深感荣幸。”店铺老板勒夫身着圣林特色的紧身条纹长衣长裤,脖子上绕着骚气无比的粉丝绒的钢链围脖。
唐墨连忙回应道:“也感谢你们能在墨谷城开店设铺,祝你的生意繁荣昌茂。”
“我们也是因为墨谷黑市交易量大幅提高的原因,所以才决定直接开展跨国贸易!”勒夫有限兴奋,走出铺子跟着唐墨,一边走一边介绍道:“我们马丁家擅长工艺品制作,是因为我们拥有善于对固定物质塑形和修复的血继能力,特别是在定制商品和古董修复方面,有着其他手工艺者无法比拟的优势,所以我们马丁家族真正最拿手的商品,并不是货架上摆放的样品,而是我们的手艺!”
听到这里唐墨突然记起荣耀学院的交流生中还真有这么一位马丁家的学子,在他离开帝都前最后一周的武者天梯比武,那位名叫慎的马丁家的学子与当时人榜排名第八位的大和族学子苦心坊以难得一见的平手结束比赛。原本实力更高的苦心坊夺胜呼声极高,而慎赔率更是十分感人,之所以会有平手的结果,正是因为慎的特殊血继能力,他能将两人的身体在接触的瞬间粘合在一起,在硬挨了苦心坊的气爆拳法后,慎将自己的身体死死的贴在了苦心坊的身上,两人如同热恋的男女一般纠缠在一起,谁也甩不开对方,就连双手都十指紧握,橘势大好!
原来如此!唐墨还记得慎将自己从苦心坊的身上扒下来的场面,‘惨’不忍睹,不由下意识的和这位勒夫老板拉开了距离。
但老板的下句话却让唐墨顿时愣了。
“城主大人前日也曾到店里光顾指导,还邀请我与您一同前往墨谷黑市,说是想要借用我的能力修复一些东西。虽然这件事情听起来比较危险,但既然选择在这里开店,我自然也应该为唐家出一份力,所以若是少城主准备妥当了,请提前一日通知下来,我也好提前安排一下店的生意。”
“你是说我父亲?”唐墨楞道。
勒夫点点头,又指指人群后面的龙仄,唐墨这才认出了龙仄,从东林道一别后,几乎和这人再无瓜葛,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今日竟会在墨谷城里见到他。
而且,似乎还当上了猎刃营的副营长!
唐墨沉默不语,他明白一定是父亲的安排,因为涉及到了墨谷营地,他更隐约猜到了似乎是与王娜拉所说的墨谷遗迹有关。
“我会去请示父亲的。“唐墨转身不再多说。
城里汇聚的商人来头都不小,不仅是像勒夫这样的外国商人,也有像时二爷这样把江北郡的据点从别城搬至墨谷城的新商户。
时二爷在墨谷城内最好的街口建起了新的天时楼,足有六层高,比在唐家堡的分店更大出一倍。
“老弟,老弟,终于又看到你了啊,当时我就说嘛,你唐墨将来一定能成为个人物!怎么样,老哥的眼力还算可以吧!“时二爷哈哈笑着,走上来亲切的搭着唐墨的肩膀。
唐墨尴尬的不知该如何回应,既不能否认拂了时二爷的面子,又不好承认变相自吹自擂,只能打着哈哈。
“现在我的店铺不但遍及江北、陇南、彩矶、楚安四郡,还把分店开到了圣林的菱皎平原,但总店就设在了你这里!老弟,我看好的可不只是你这条商道的便利,更是看好了你这个可靠的人啊!“时二爷说着又拍了拍唐墨的肩膀。
唐墨心中有些感动,连忙回谢,两人又聊了几句,却见越来越多的商人围了过来,各个都来头不小,所有商人都想和这位墨谷城的明日之星套近乎拉关系,想在未来的墨谷商圈里抢占先机。
唐墨推不开这些人,便只能陪着笑一一致意,最后还是白蓉和唐仙儿两位女人出来开道,这些商人这几月来已经在这两位手下见识了管理的手段,忙不迭的把道路让出来,这才让一行人得以通过内城,最后抵达了城主府。
“先去看父亲!”唐墨在门前整理衣襟正色说道,游子归家自然得先拜父母,这是最基本的规矩。
然而唐仙儿却拉住唐墨道:“叔叔前段时间外出受了些内伤,这两周来又经常进谷,伤势有些重,他让我给他在地下辟了一间独处的密室,说是新学来的疗养法子,不让人去打扰他。”
唐墨听了心惊,一边朝里走,一边细问详情,跟着白蓉的指引,果然在后院的酒窖旁见到了一条斜向下的石道,行得数十步才看见入口的石门,用整块巨大的江水纹白岩雕刻的错齿对开门,不知道得多大力气才能推得开。
“父亲,我是唐墨,你还好吗?”唐墨焦急的喊着,岩门对面却许久没有回声。
“没用的,我试过,叫不醒的。白天叔叔会一直在里面沉睡,只有到了晚上深夜才会醒,每次都会让我准备上三壶白酿还有些下酒菜,饭量也还不错。”白蓉劝阻道。
“唔,还能喝酒那就应该问题不大!”唐墨点点头,这反应和当时白庆的话是如出一辙。
“既然是受伤,那有没有找医生开药?”他又问道。
“没有,他说不用。”白蓉摇头,又说道:“不过他最近的行动都是和龙仄一道,或许龙仄对叔叔的病情能了解的多些。”
唐墨和众女坐定,刚要打算找龙仄详问,却突然听到外面有人大声通报:“白氏族长白秋冬到。”
“白秋冬?”唐墨看了看神色有些不自然的白蓉,立刻想起了这个名字。
在帝都时,白木豪曾经说过,这个白秋冬正是白蓉父亲遇害身亡的最大受益人,不但借机垄断了白家在东三郡的生意,而且还力压白木豪一头,成了白氏族长!白木豪怀疑白秋冬就是害死白蓉父亲的凶手,这不无道理。
然而,此刻这人前来,自然是为了另一桩事情。
同样是因为白木豪在白氏内部运作的结果,白氏的诸位长老同意了唐墨与白蓉的婚事,白秋冬此行应该正是为此而来。
唐墨没有想到白家派出的证婚人是他,白蓉更是没有想到,虽说现在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白秋冬就是杀父仇人,但家里家外的流言蜚语都是这般调调,白蓉没有理由不想不信不恨。
唐墨偷偷伸出手来拉了拉白蓉,感觉到女子的颤抖,便稍稍用力捏了捏,这才将对方安抚了下来。
白秋冬恍然不觉自己在这里并不受欢迎,反倒是摆起白家宗主的谱来,远远离大门十余步外站定,便一步也不往前走了,跟他而来的后生在他面前用朱粉画出三道线,每道之间间隔八分,然后束手站立两旁。
唐墨楞了楞,旋即便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按照奥斯陆帝国的风俗,无论哪个世家的族长出门到了同族其他门支的地界上,当家的都得出来迎接,这是最基本的礼仪。但若族长是代表全族来执行家法或是拿人问罪,就得要画这朱线,意思是要待罪族人一步一跪,公开走个忏悔的形式,后面族长就可以顺水推舟从轻发落,大多谴责规劝几句了事。
所以今日白秋冬摆出这套架势来,就是冲着唐墨身为白家私生子这桩事,想让唐墨跪上三跪,然后再宣布将唐墨以异姓补入白家宗籍,好似是自己施以恩惠,以便于事后向唐墨提要求、要好处。
唐墨搞明白了白秋冬的想法,冷哼一声,想了想,拽着白蓉又折回屋内,安安稳稳的坐了下来。
城主府内外的闲人们都看的分明,面面相觑,而唐墨身边的亲朋都心中大叫痛快,唐星更是直接把白家进来接引的仆人赶了出去。
白秋冬眼见如此,顿时心中火起,想要张嘴怒骂,却自持身份不能与小辈争长短,想要转身边走,却又不愿白走一趟丢了面子。
“再去通禀,直接报唐墨和白蓉的名字!“白秋冬伸腿将仆人踹了回去。
可城主府大厅内依然无人回应,这次甚至都无人理会仆人,满大厅的男男女女热闹的交流着帝都和唐领的大小轶事,时而惊呼惊讶,时而欢笑拍手。
仆人无趣,只得退了回去,这次白秋冬冷哼一声甩手而去,嘴中碎啐道:“不知好歹的家伙,还想入籍?做梦!“
白蓉冷面皱眉,害怕得罪白秋冬对唐墨不利,轻声提醒身边男人。
唐墨却摇摇头,沉声说道:“没事,这家伙还真以为我在乎你们这白家祖籍呢!反正你们全家都已经迁到这里,以后也不必担心他们的迫害,倒不如借这个机会把关系挑明。我得让他们知道,我要娶你这件事绝不是为了入籍学武,我要娶你他们谁也拦不住!”
白蓉听了顿时热泪盈面,唐仙儿在一旁一边安慰,一边痴痴的看着唐墨,被他突然显露的决绝气势所震撼。
“少门主态度坚决,但也得防那些小人造谣,如果让他们传出你不尊长辈的话头,也会有损少门主的声誉。”吕徕斟酌着献策道:“处理这种事情,既要磨恶人,也得防恶人磨,倒不如先放出话去,说城主大人身体有恙,闭门谢客休养,省得那白秋冬把责任全推到少门主的身上来。”
唐墨想了想道:“还是徕叔想的周全,就依你的意思。”
他又转过身来,对着屋内的男男女女大声说道:“各位都是我唐墨的亲人和朋友,都是这墨谷城的一份人,在我回来前,蓉儿、仙儿为了守护这个家吃了不少苦,更受了不少委屈,我都知道,也很难过。我明白,之所以会那样,是因为我们以前很弱。现在,我们有了力量,有了新家,我就绝不允许这种事情再发生,绝不允许我身边的人,包括我自己,再受这种霸凌的欺辱,受各种不公的对待!”
说罢,他起身走到门口,远远望着府门外那三道朱线,大声吩咐道:“那东西就留在那里,谁也不准碰!唐斩,你去把进来的路拦了,只留这一条通道。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来走这三条红线!”
唐墨眼中的目光愈发炽热,声音愈发坚定,健壮的身躯挺的笔直。
“从今天开始,谁要想和墨谷城打交道,首先就得学会尊重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