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妙莲夫人之邀,龙音来帝都为周红治病,入住丰园。
头几日间,前来拜会的旧友车水马龙,但离开时都暗自垂叹,龙音已经不是以前的龙音,被誉为水玉宫‘玉女’的她已经跌落神坛。
“宫主的前半生毁在了李白的手里,后半生又毁在了小妖手里,一个是她最爱的男人,一个是她最爱的女人,一生被两个最爱的人背叛,宫主应该算得上是天下最苦的女人了!”
酒姑抱着酒坛子,一边掉眼泪,一边大口灌酒,唐墨在一旁陪着,记得自打这家伙陪同龙音进了丰园后,酒坛子就没离过手。
南宫雪在一旁不停劝道:“姐姐悠着点,别喝坏了身体。”
酒姑哈哈大笑:“我这身体里流着的不是血,都是酒,不喝身体才会坏掉呢!”
“真是醉了!”唐墨冲着南宫雪苦笑道:“她昨晚喝到后半夜,然后一觉睡到中午,刚爬起来连脸都没洗呢,又喝多了!”
“水玉宫的玉酿不是最好的酒吗?她怎么就喜欢上了白酿。”南宫雪好奇问道。
未等唐墨说话,酒姑又嚎啕大哭,抽着鼻子趴在了唐墨的身上,哭诉道:“自打你去年年底大闹盛典后,我就再没捞着好酒喝啊!”
“宫主取走碧水神珠后,三江郡爆发了大地震,玉泉厅的泉水便几乎断流,宫主索性将玉泉厅封了,哪里还有玉酿产生!而之前窖藏的玉酿也被小妖那厮全都搬去了查罕的水寨,便宜了那些水寇!”
唐墨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而南宫雪闻言表情却认真了起来,缠着酒姑追问三江郡和佬湖的局势。
“无非还是南北两派,湖北岸的长排军和佬湖圈的锦湖军,至于原来佬湖上的帮派么,红泥岛岛主带领佣兵投靠百里郡邹家,营鱼寨‘海老虎’卢方硕和连环寨‘黑麻子’李太仓降了查罕,依旧还管着各自的水寨,而‘浪头锦’童小六据说跟着赵中堂来了帝都,这几日他没主动来寻我喝酒,将来若是被我见着他了,一定要和他好好论道论道!”
酒姑挥了挥拳头,满脸通红。
而南宫雪却皱眉道:“难道没人站出来反抗查伦的入侵,三江郡的那些世家老爷们就这样一直忍气吞声?”
“如今的三江郡,谁还有这个实力号令群雄?”酒姑冷笑道:“三江郡原本是水玉城、锦绣城、红泥岛三足鼎立,但现在水玉城垮了!锦绣城乱了!红泥岛崩了!请问还有谁能站出来统一三江,驱除鞑虏?!”
南宫雪默不作声,但贝齿却轻轻咬住了朱唇。
酒姑颓然一笑,毕竟她是水玉宫的军师,心思缜密,眼光刁钻,说到现在,又岂会猜不出南宫雪的打算。
“你想试试?”酒姑伸手抬起了南宫雪的下巴,盯着她那双盲眼。
“不行吗?”
“不行!”
“为什么?”南宫雪眉头紧皱。
“你不配!”酒姑丝毫不给对方面子。
“是因为我现在一无所有?”
“不,是因为你心中只有仇恨!”
唐墨轻声咳嗽,打断了两个女人间的针锋相对。
“南宫小姐,你该去休息了。酒姑,你也去喝碗醒酒汤吧!”
南宫雪走的十分落寞,酒姑目送其背影,也轻轻叹了一口气。
“我知道你是个软心肠的人,何苦把话说的这么苛刻!”唐墨悄悄把酒姑的酒坛子抱了过来,自己也灌了几口。
白酿清冽,一口下肚,百气通畅!唐墨想起了赵中堂的话,凉酒遣愁,温酒姿乐,真是恰如其份。
“其实,凭她的身份、背景和智慧,如若能把仇恨放下,或许还真能堪此重任。”酒姑又幽幽说道。
“这话你应该刚才便说!现在我们能帮上她吗?”唐墨问道。
酒姑嘿嘿一笑:“这事情急不得,得用时间和成长来改变她的想法,而你的陪伴就是最好的解药,爱情能彻底改造一个女人,既能让她强大,也能让她毁灭。”
唐墨闻言连连摇头道:“我和她之间没有爱情,我只是被李白先生托付临时照顾她而已。”
“李家能做她一辈子的后盾,却化不开冻在她心底的仇恨!唐墨你倒是说说看,以她那目中无人般的孤傲和高冷,这天下可有能入她眼的男子?”
唐墨想不出来,摇了摇头。
“所以说只有你才行啊!”酒姑一拳锤在唐墨的心口,又把酒坛子夺了回去。
“我不行,我……我不擅长对付女人。”唐墨坚决否认。
“嘿嘿,这话谁信?”酒姑笑道:“且不说你现在身边这些美人,就说你那晚在水玉宫骑在我身上时那股子干脆豪爽,这天下就没几个人能做到呢!”
白蓉刚巧从里屋走出来,刚巧听到了这虎狼之词,吓得唐墨赶紧站起身来,结结巴巴的解释。
“大人,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您没必要解释!更何况,我又不是那种没胸襟的女人,大人不必在乎我的想法。”白蓉一番话说的温柔似水。
但在唐墨耳中听着却是暗藏机锋!
不解释那便是坐实了罪状啊,本来自己便没有犯错,如何竟变成了态度问题!
而且说到胸襟......
唐墨低下头来,视线便不自觉的落到了酒姑的胸口,正酒酣行乐的酒姑穿着松垮的袍裙,从上往下望去,双峰巍峨,一览无余。
大,真的大啊!
数遍自己见识过的美女,任谁也比不过酒姑的‘胸襟’!
唐墨心道:真不愧是‘胭脂马’!
咕噜一声,唐墨的喉咙里传出了不争气的吞咽口水声,而且响的很!
院子顿时安静无比,空气中漂浮着令人抓狂的紧张气氛。
不知真醉假醉的酒姑用力挺了挺胸脯,满脸自豪。
而满脸冰霜的白蓉却在不停吸气,不停吸气!
“我......”唐墨好不容易憋出一个字,便被白蓉高声打断。
“大人,这几日我和妹妹们操劳红儿妹妹的病情,身体都乏的很,恐怕晚上没法再伺候服侍,还请见谅。若是大人晚上实在按耐不住,去骑马泄火倒也不错,就是要小心别玩过了头,叫马儿累垮了身子!”
说罢,白蓉冷哼一声,头也不回的甩袖而去。
唐墨灰头土脸,而酒姑却趴在席上笑的直拍地板!
“我......”唐墨想要发作,却又被酒姑丢过来的酒坛子打断。
“我倒是觉得被大人骑了不亏哦,就是不知道大人的身子骨还硬朗否,能不能降得住我这匹‘胭脂马’哩!”
唐墨顿时泄气,抱着酒坛子将余酒一饮而尽,嘟囔道:“我就说了,我不擅长对付女人!”
一抿嘴,好一股子胭脂味。
酒姑逐渐收了笑意,脸色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低声问道:“若是南宫雪真要你帮忙去收复锦绣城,你会如何做?”
“跨郡攻城?我没这个能力!”唐墨毫不犹豫。
“若你将来有这个能力呢?”
唐墨犹豫了片刻,仿佛自言自语道:“那我是为何而战?是为了帮南宫雪?还是为了帮助你们收复三江郡?”
“是啊,我也想过这个问题!”酒姑怅然说道:“正如刚才我和南宫雪所说,三江郡的御三家现在没人能挑起大梁,但是其中最有希望先恢复的,正是锦绣城!如果南宫雪能夺回家族权柄,那便不仅是她个人的复仇得失,整个三江郡都会因此而重新团结起来!”
说着,酒姑一骨碌爬起来,跪坐在唐墨面前,郑重施礼道:“南宫雪是最有希望拯救三江郡的世家领袖,而您是唯一能接近南宫雪引导她重归正道的人,作为水玉城的军师,我在这里表态,只要南宫雪吹响反击的号角,水玉城随时听从差遣!所以请您尽快帮助南宫雪找回自己,尽快帮助我们击败查罕,收复三江郡!”
“南宫雪......”唐墨喃喃说道:“她真要担起这么重的担子?”
酒姑点头道:“如今锦绣城控制在南宫奇父子手中,他们和查伦水军已成一体,再加上海老虎这批水寨水寇,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局面,南宫雪要动锦绣城,那必然要与所有敌人一起开战,绝不是光对付个南宫奇那么简单。”
“确实是这样!”唐墨终于明白了其中的厉害。
至于其他两家领袖,红泥岛岛主的金忠年岁已高,又去了百里郡,水玉宫的龙音经历连续背叛打击彻底没了竞争之心,水玉城也被查伦水军直接控制。细数过来,的确是有世家背景的南宫雪最适合整合号令三江郡的世家力量。
“反正你的爱心也泛滥,南宫雪又正处在落难的低潮期,趁机把国色榜第一的美人收入囊中绝不是什么难事,这于人于己都是天大的好事。要知道,就算她现在失明,天底下想得到她的男人依然数不胜数!”酒姑怪笑着撺掇唐墨,像极了花馆里哄骗姑娘接客的老鸨。
唐墨的想法并没有被酒姑的引诱带跑偏,态度反而逐渐坚决,思路更加清晰。
“我和南宫雪之间是朋友关系,这一点绝不会改变。”唐墨坚定说道:“她和我身边其他女人不一样,比不了!”
“白蓉和我因为母亲的缘故相识于唐家堡,在宗祭比武期间期间互生情愫,这是我们间的情缘;而她因为父亲遇难,受到家族排挤而落户墨谷城,为了保护墨谷城而数次遇险,这是我们能在一起的机缘;再后来因为学习白家法技,白家商会会长白木豪替我们牵线做媒,这是我们最终结合的姻缘。这三缘将我俩的命运紧紧链接,走到一起便是水到渠成!”
“再说唐仙儿,我们的情缘起于水玉城的年终盛典,从那晚开始我便与她割舍不清;我们的机缘同样是在墨谷城为邻,仙唐馆落户墨谷城,我们从此共荣共辱;我们的姻缘则是因为其生父以‘墨’字锦囊的托付,希望我能给她漂泊孤零的身世圆一个温暖的家!所以,没有这三缘的羁绊,金仙儿也不会改随唐姓!”
“至于周紫,她在圣墟可是救过我的命,这份深情我永远也不可能忘记;她和姐姐被除宗籍沦落墨谷城后,帮我撑起了矿场的冶炼工坊,我们间的机缘愈走愈深;至于姻缘,国牝公主给我们安排了姻亲,足够规格,世人皆知。情缘、机缘、姻缘,这三缘也让我们再也无法分开。”
唐墨尽表心迹,对于身边的女人,他始终是怀着感恩的心态去珍惜对待。
不是感恩她们如何帮助自己,甚至救过自己的命。
而是感恩上天赐予自己这么好的女人,值得自己一生相伴,无怨无悔。
里屋左右门边,唐仙儿和周紫各自凭栏落泪。
院落假山背后,偷听的白蓉娇躯微颤不止。
而南宫雪则在茶室中默默收了寒云境的神通,自言自语道:“果真比不上你们,我差的太远了。”
“至于南宫雪,我们之间,注定无缘......”唐墨仿佛自语。
这一句,南宫雪终是没能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