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该说，是不该说，但是不说的话，她还有别的希望吗？”唐墨压低了声音问勒夫。
    “你也不确定？”勒夫同样压低了声音，哭笑不得说道：“你不确定还说出那么‘霸气’的话来，就算是对圣女有所帮助，面子上也挂不住啊！”
    “那是我说话太直了吗？”唐墨愣住了。
    勒夫叹了口气，尴尬笑道：“决定别人终身幸福这种事情不是小事吧？！难道在强者的眼中支配别人人生的决定都是这么随意吗？”
    “从这一点来说，你和卓戈没有什么两样！”龙音的话从车队前方飘来，她竟然听到了两人的对话。
    唐墨望了望琉璃的背影，那倔强的自信维系着圣女的觉悟。
    此刻的他们正在前往龙堡的路上，这是卓戈所谓的慷慨，他决定让琉璃用充分的自由来接纳自己，而不是用直接的暴力或者监禁来达成目的。
    而琉璃也展现出了绝不服输的风骨，没有在第一时间逃离铁诺家的领地，反而决定先前往龙堡圣地，调查助卓戈所谓的异状，以践行教宗不会为私人好恶而抛弃信徒的美德。
    “所有人都明白，卓戈决定向琉璃求婚，为的是剥夺她的圣女身份，从而扫清铁诺家教宗人选的晋级之路！”勒夫徐徐说道：“世家家族间的联姻就如同战场上的联盟，其实是很现实的事情，对于当事人来说，其攻击力甚至不啻于战场的血腥，从这样的角度来看，大人对卓戈的回应与战场的攻防的确无异，手段是否光明并不重要，关键的是能否取得最后的胜利！”
    唐墨狠狠的点头，表示自己就是这样想的。
    “但这场战争争夺的毕竟不是领土或者金钱，而是活生生的人，是琉璃未来人生的幸福，所以我觉得无论结果如何，至少大人应该去向她道歉，或者安慰一下也是缓解.......”
    勒夫的话还没有说完，唐墨早已驱马奔着琉璃的马车赶去。
    “你什么也不用说，你没有错！”琉璃早已猜透了唐墨的心思，也清楚他想要说什么，所以直接堵住了唐墨的话头。
    “我现在只想做好自己的事情，只要我还是天神教会的圣女，我便不会放弃我的职责......和尊严！”唐墨看到琉璃是咬着嘴唇说话的，眼睛虽然朝向前方，但长长的睫毛下已经挂上了泪珠。
    龙音冲着唐墨使眼色，让这呆子不要再刺激琉璃。
    “我不明白，难道圣女也无法决定自己的命运？”唐墨讪讪退回，只能再次揪住勒夫询问。
    “这和圣女的身份有关！”勒夫叹气说道：“上一代的圣女尹米儿大人应该了解吧？听说她刚刚和李白私奔，从空中花园逃到了三江郡的水玉城，因为这件事吠陀家族承担了太多的舆论压力，所以同样出身吠陀家族的琉璃自然也会被放到风口浪尖上，已经有不少传统神裔世家的老古董们提出废除琉璃圣女身份的议题，而这可不是为了争夺教宗的手段，吠陀家族承担的压力已经接近极限！”
    “所以，这个时候如果卓戈提出联姻的请求，那么吠陀家族一定十分高兴，他们可以借联姻顺坡下驴，既能让出圣女的身份，又能让铁诺家族高兴，真是一举两得！”唐墨脑海的条理也愈发清晰。
    “就是这样！”勒夫拍了拍自己的马，比喻道：“就像野马一旦被驯服，就不再可能拥有野性，而圣女无论以什么样的原因结婚，都将自动放弃教宗赋予的身份！”
    唐墨明白，就和十八年前的尹米儿一样，本是以天神教会圣女的身份来奥，却在返回时因为诞下了唐仙儿而被天机免除了圣女身份，回国后所继承的摄政女王的头衔也不过是吠陀家族的傀儡，昔日圣女的光环在那时早已消失殆尽。
    “所以说，如果你若是奥斯陆人的身份向圣女求婚，那便是琉璃走了当年尹米儿的老路，在眼下所有人都在鄙夷尹米儿女王的风口浪尖上，可想而知你的话让圣女有多么恐惧和难堪啊！”勒夫终于把问题说到了点子上。
    唐墨沉默思考许久，突然问道：“除了教宗之外，难道再也没有人能改变议事院五大家族的决定吗？”
    勒夫犹豫了一下，耸了耸肩膀说道：“确实有！只不过上不得台面，只能一直藏在帝国的暗影之中！”
    龙堡圣地，圣林帝国四大圣地之一，因为靠近首都圣城，所以也是苦修者人数最多，也是排行第一位的圣地。
    唐墨第一次见到天神圣地，第一次见到苦修者云集，第一次见到虔诚信徒捐献所有身家财产来侍奉教会的场面，亲眼所见，震撼不已。
    圣地是由十余座巨大的半环形断崖围拢而成，每一段山崖都有十余里长，近千米高，而令人惊讶的是，所有的山崖都是同样的高度，仿佛是有神灵用长刃将所有高山横刀砍断一般，又或者是像巨大的台地高原被层层抽走了骨架一般，无论从哪个方向看去都是宏伟的神迹，任何人站在这里都会由衷的心生敬畏。
    圣地由天神教地祀管理，即便也是由所属领地世家派遣，但教会还是要对所有圣地的日常管理直接过问，所以龙堡圣地的地祀对圣女十分熟悉，三百多名地祀倾巢而出，组成了浩浩荡荡的长队只为陪同琉璃视察。
    “卓戈所说的异常是怎么回事？”琉璃对过分谄媚的迎接感到十分反感，但考虑到人多可能方便调查，所以才没有反对。
    “最近苦修者死亡的人数突然急剧增加，三个月以来，死在苦修洞里的苦修者有一百多人，远远超过了去年同期二十多人的数字，这令其他苦修者都惶恐不安！”负责圣地的最高地祀总管小心翼翼的报告到。
    “死了这么多人，没有调查原因吗？”圣女皱眉。
    “调查了，我们发现死者大多是身处圣地外环苦修洞，您知道，那里的环境一向艰苦，有些意志不坚定的苦修者挨不住天神的磨砺而死掉也是正常......”地祀主管向琉璃介绍调查结果，并努力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唐墨在后面的听得仔细，于是悄声问勒夫道：“苦修洞是什么？为什么死在里面会是正常的事情。”
    勒夫手指指天，心中默念天神教义，然后才小心翼翼的向唐墨解释道：“苦修者是天神教会特有的虔诚信徒修炼仪式，想要成为苦修者就必须要把自己所有的钱财全部捐献给教会，然后才能在圣地的断崖上获得一个苦修洞，然后独自呆在里面，每天只有清水和素食供应，完成历时三年的苦修。”
    “这个过程中，死人是正常的事情，有饿死的，有冻死的，也有疯掉杀死同伴或者自己的！”勒夫叹气说道：“总之能完成这个苦修仪式的人并不多，但一旦成功就能获得苦修者的荣誉，在圣林帝国，无论是哪个世家，想要成为家族认可的精英，这都是必须的身份。”
    “不仅如此，想要进入政界发展，或者想要加入教会，都要通过苦修者试炼，所以这里永远都不会缺少苦修者，也永远都会有试炼失败的死亡者！”勒夫继续说道。
    “那你呢？你也经历过这样的试炼？”唐墨问道。
    勒夫点了点头，又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这是马丁家族的规矩，我想要使用家族的名号在外开店，就必须要通过试炼。只不过家族为我捐献的财产比较丰厚，分配给我的苦修洞也更加靠近圣地中央，那里的苦修洞的条件要很多，供应的水食也更丰富及时，虽然也很苦，但绝不会有生命危险！”
    “原来如此！”唐墨点头冷笑：“看来决定苦修者的命运并不仅仅是信仰和虔诚，还有家族财富的殷实与否。”
    “很现实，我明白！”勒夫指了指正在陪同琉璃的地祀主管，悄声说道：“那家伙可是富得流油呢！”
    琉璃一眼便看出了主管瞒报死亡异常的原因，冷冷说道：“所以，因为外环山崖死亡率升高的缘故，愿意捐献更多财产来搬到内环的苦修者比以往更多了吧？这才是你们瞒报的真正原因！”
    “当然不是，怎么会？”主管的语气开始变得慌乱起来。
    “天神在上，你还敢继续否认，欺骗神只吗？”琉璃大声呵斥。
    “......不敢。”主管终于不再否认，耸了下来。
    琉璃冷哼一声，不再理会主管，大声命令道：“先调查异常死亡的原因，每一具尸体都不能放过，我要看到最新最全的尸检结果。”
    “唐墨大人，你能帮忙一起调查吗？”琉璃突然转身，朝着唐墨微笑邀请道。
    唐墨愣住了，所有人都愣住了，琉璃的邀请的时机看似顺理成章，但知情人都明白，唐墨并不是圣林人，也不是天神教徒，更不是苦修者，他根本没有参与调查的资格。
    “你是在叫我？”在数百名地祀一起望向自己的古怪目光杀中，唐墨不知道该不该应下这件差事。
    地祀主管以为圣女是因为不信任自己的手下而派出了心腹来参加调查，但琉璃的下一句话却让他和所有人都大跌眼镜。
    “这位唐墨大人已经向吠陀家族发出了联姻的请求，这应该是算是我对他的考验吧！”琉璃望着一脸懵逼的唐墨，露出了诡谲的笑容。
    龙音和勒夫等人恍然大悟，纷纷在心中为琉璃的睿智大声叫好。
    而唐墨却仍然未知未觉，为琉璃前后态度的大转变而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