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开山和拓跋馥的临时同盟只是此刻老狼台上的一个小插曲,因为暗标的出现,更为复杂的局面让这深水变得愈发浑浊。
“元哲来老狼台了!”
一句简单的消息开始在情报圈里快速传播,并以最快的速度传递到了每位家族族长或是家主的面前。
元哲是谁?
这本是一个大家都不太愿意讨论的人物,虽然出身汗真皇族,但因为是奴隶女子所生,所以始终上不了塔伦政治力量角逐的舞台。
但他毕竟是塔伦旧皇的子嗣,是塔罗新王喆罗和查伦新王查罕的弟弟,所以在以上两位正版皇子都拒绝参加荣耀学院交流生计划时,他才被拿了出来代表皇族带队前往奥斯陆帝国。
无论是塔伦的世家精英,还是荣耀学院的学子,但凡认识元哲的人,都是一样的评价:这是一位行事极为低调的皇子,安分守己,并且极为自律。唯一的爱好便是习武,在荣耀学院天梯榜上,花雷、拓跋馥、汗真·元哲和苦心坊是塔罗学子中的最强四人,元哲的名字也因此被大家记住,但也仅此而已。
正是因为如此,所有人都不会想到他也会出现在老狼台。
“他不是一直待在比摩丘台山吗?”
“没错,所以这次随他来的都是服侍护卫旧皇的汗真家族强者。”
接下来的议论便陷入了沉默,所有人都敏锐的感觉出了来自比摩丘台山传递出的信息。
如果旧皇决定将汗真·元哲推上舞台,那就说明他对喆罗或者查罕已经全都不满意了。
“巫神宫在塔罗和查伦国间保持着态度平衡,至今没有明确的支持对象,唯独一如既往的强烈声明旧皇的尊贵地位不容置喙,借此把持着来自比摩丘台山的一票否决权!今年以来,喆罗在乌良台山大败丢了领土,查罕从奥国佬湖铩羽而归荒废了数年时间,明眼人都知道,旧皇对他们都不满意。”
在赫连家族的宴客厅里,来自各地的世家长辈们七嘴八舌议论不休,刚才那番话就是大和一族族长的大胆之词,面对北方势力家族代表们的讳莫如深,南方势力家族代表便由他主动挑起了敏感的话题。
“我倒是觉得元哲这些年表现不错,处理公事勤勉,对待各世家十分尊重,最重要的是不像某位皇子那般,仗着武力不停要钱要人,又不给任何回报,仿佛天经地义一般!”鲜于家的长老也发声跟上,虽然这些年鲜于家人丁并不兴亡,但老一代的瞳术士依然十分活跃。
这话明显是在暗指喆罗,北方连年征战耗费巨大,除却帝国的支持外,喆罗也的确从世家手中强索了不少,背地里被诟病已久,鲜于家长老的话意在将矛盾引向北方联盟。
然而塔伦旧国的势力版图上,北方世家数量虽少,但大多势力较强,无论是人口还是领地都远超南方世家的质量,加上喆罗的索取也并非涸泽而渔,所以北方世家也大多能承受的起。并且因为各世家族人也在塔罗新国政权中担任职务把控实权,用资源来换权力的交易也是一种潜规则。
这些事情当然也是不方便放到台面来说的,所以面对南方世家的调侃,北方势力代表们大多以沉默回应。
“反正两边都已经集结了大军,横竖总要有个结果,就是不知道鲜于家的瞳术士还剩多少能动的活人,这次战后恐怕在世家榜上快要找不到你们的名字了吧!”拓跋家的长老站出来反击,这也是北方世家惯用的反讽话题,毕竟南方世家的排名普遍靠后确是事实。
“哈哈,可不是吗!鲜于的瞳术士和大和的魍魉刺客真没什么战场存在感,姬氏的女剑士最多也就是上场卖弄一下风情,南方的联军看着世家旗号挺多,但有用的真没几个!”花家长老张嘴便火药味十足,接着拓跋家长老的话继续拱火道:“可偏偏就是这几家的老家伙话最多,特活跃,比咱家草原上的兔子还能乱窜起!”
大和族长闻言脸色一黑,却没有立刻发火,只是说话声音如寒冰般瘆人:“居然有人认为我们的刺客没有存在感?那我倒要把说这人的名字记下来,回头给他重点的补补课。”
花家长老表情瞬间便不自然了,冷哼一声急忙退了回去,面对魍魉刺客,嘴硬和怕死并不冲突。
“不过姬氏发出的这暗标实在是失策,我不理解你们的用意,难道还嫌这场内战闹得不够大吗?”
汗真家族的长老盯着姬氏的家主,两家分别是现任和上任皇族,关系本就及其微妙,这次终于被暗标之事再次联系起来,借着刚才花家长老的拱火话头,彼此又开始相互攻讦。
“你这意思是想把内战的责任也扣到我们头上?”姬氏家主是六十多岁的老妪,原本看起来没有任何精神的她突然变得亢奋起来。
“好端端的塔伦交给你们汗真家不过三百年的时间而已,看看现在被你们糟蹋成了什么样子!喆罗也好,查罕也好,不都是姓汗真吗?!我们这些人难道不是都在陪着你们汗真家族瞎折腾?!”
姬氏家主的话一语击中要害,周围各家代表也都安静下来。
沉默是一种态度,有时候比挥舞刀剑更具杀伤力。
问题的关键也在这里,这明明是汗真家族之间的战争,而且是为了一个女人的家族内斗,却为此拼上了整个帝国的国力!
“居然还嘲笑我们姬氏的女剑士,要知道当年这些女娃的祖辈保卫这个国家时,可没有现在这些破事!”老妪的口水攻击愈发犀利,直接将汗真家族长老给干哑火了。
但说到底,汗真家族的长老其实也是一肚子憋屈,本身汗真家族便按照族人居住地分布分为了旧皇派和喆罗派,现在又要因为喆罗一人的决定而要与另一位同族皇子战斗,关系又乱又别扭,自己作为支持喆罗派的长老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往前走,里外不是人,实在是难受的有苦说不出。
更要命的一击来自元哲的登场,其背后毕竟是汗真旧皇一派和巫神宫的支持,如果真的喆罗已经不被看好,旧皇难道是要以一个奴隶女子的儿子来接盘塔罗新国吗?
这种事情放在以前,所有人都觉得难以相信,但如今的局势摆在这里,似乎又水到渠成了。
“元哲是带着女人来的!”姬氏家主冷笑抛出了更大的雷,“他已经在我这里接下了暗标,连同之前的红袖和和硕千惠,共有三名舞姬角逐彩蝶馆馆主之位。”
“第三名竞争者?是谁,难道是枫姬?”各家代表议论纷纷。
“肯定不是她。枫姬早已表示退出了彩蝶馆,自立门户开创红叶坊,不会再与彩蝶馆有瓜葛了。”作为枫姬所在大和家族的长老,他一口否认了这种猜测。
“那还有谁?彩蝶馆就这么几位彩额舞姬,扳着手指头都能数出来啊!”
众人的目光再度落回姬氏家主的身上,老妪也不再保密,朗声说道:“既然彩蝶馆的事情早已不是秘密,参与夺标的三方势力也都已经公开,今遭我便将这暗标变成明标,说出来早叫你们有个心理准备。”
“其实彩蝶馆内还有一名技艺高超的舞姬,只是因为长年被安排在比摩丘台山为旧皇演奏歌舞而从未在彩蝶馆露面,我想诸位曾经在皇宫内参加过酒宴的人一定认得这姑娘,她以琴为舞,以乐成名,只是因为从未离开比摩丘台山而没有机会参加彩额舞姬的选拔而已。”说到这里,姬氏家主停了下来,留给厅内众人回忆。
“我想起来了,名字叫做的未音的琴姬!”
“的确,她的琴舞堪称比摩丘台山一绝呐!”
“她那琴也是名物,据说是天道宫宫主年轻时的巅峰之作!”
众人七嘴八舌议论起来,纷纷回忆起有关未音的讯息。
最好还是汗真家族的长老先发现了问题的关键:“元哲既然要替未音争舞魁,便是要打彩蝶馆的主意了。”
“没那么简单,别忘了他的背后还有巫神宫,鲜于坍和姬裘也来了大风原。”始终保持沉默的赫连家长老终于发言,对于姬氏家主发布的最新消息,正处在风暴中心的赫连家最为敏感。
“有了巫神宫的帮助,元哲的实力不可小觑,如果他能抢先找到王妃,那巫神宫便能阻止内战的爆发,而元哲便能掌控彩蝶馆,成为名副其实的三号皇子。”赫连家长老继续说道:“但如果没有找到王妃,无论王妃落在其他任何一方手中,内战都将无可避免,那最后的战败者便会被元哲取代,塔伦南北新国分立的局面将继续存在。”
“好家伙,这岂不是稳稳的赢家?”大嘴巴的花家长老喊了出来,如果是时开山在这里,一定会觉得这人必是花雷的长辈。
“真正的赢家是巫神宫!”赫连家长老苦笑道:“无论怎么变化,塔伦还是那个塔伦,萨巫王把持着旧皇,元哲也好,末音也好,肯定早已蓄谋已久,这招后手奇兵,把我们这些家族都吃的死死的......”
众人都静下心来反思回味,果然是这么一回事,被别人拿捏的感觉当然不好受,会客厅的气氛立刻压抑到了冰点。
这时,由远而近的嘈杂声打破了沉寂,只见十余人的队伍快速冲进院内,厅内众人刚刚反应过来,便已经看到他们朝着后院奔去。
“是和硕家的武者!早上他们去了狼牙石林,十二位六魄法士,四位七魄法士,看服饰装束好像只回来了六人!”鲜于家的长老不愧是瞳术士,不过是一瞥的瞬间,便将情况看的清清楚楚。
片刻之后,和硕家更多人涌了出来,赶到门口时,刚好碰到重伤的伤者入院,一众族人将其围在中间,各种法则光芒闪现,竟在门口处就开始进行急救治疗,显然伤者的情况十分危急。
“好家伙,连续命的蛞蝓都用上了,和硕家这次可是栽了大跟头啊!”花家长老第一个蹦了出去看热闹,但因为身高问题却被挡在外面什么也看不到。
和硕家拥有擅长操控异虫法则的血继传承,续命蛞蝓是其引以为傲的看家本事之一。
最后还是眼尖的鲜于长老看清了伤者,居然是和硕家主本人,大厅内各世家家主、长老等人纷纷再次沉默。大家都心知肚明,其实所有来此的世家都怀着抢夺王妃的打算,但现在看到和硕家主的惨状,大家心里都开始忐忑不安。
赫连长老见到此幕倒是心中一松,用力冷哼道:“这便是自负托大的结果!看在即将成为亲家的面上,早上还劝他们老实一些,偏不听,非要以身试险!狼牙石林可是我们赫连家族的禁地,老狼台唯一的黑色死亡区!上千只成年皇鹫的巢穴也敢硬闯,他能活着回来已经是命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