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仪式果然不简单！“王娜拉捅了捅唐墨，压低了声音小声说道。
    两人的位子被分配到贵客席位，而在其上还有十余个位子，显然都是身份尊贵的客人，今天毕竟是祭祀仪式，除了赫连家族人外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贵客受邀赶来参加，这显然就是个问题。
    “看那些老头，大多出席过赫连干与和硕千惠的订婚典礼，他们都是查伦国一线世家的家主或长老，拥有代表家族参加新国投票决定的权力！“
    王娜拉的话意很明白了，今晚的仪式上应该会有重大的决定作出，而唐墨的位子也在其中，说明很可能与弑神者联盟有关。
    随着宾客入座，唐墨再细细打量，果然除了自己两人和喆罗外，其他贵宾都是查伦国的世家领袖。
    查罕王坐于首位，真田司居于次席代表的是真田家族，其次则是赫连氏、和硕氏、大和氏、姬氏、鲜于氏，山中氏和笪氏两家坐于两侧末席，各家长老都正襟危坐，除了轮番上去安慰赫连家族长外，便都端着冷脸望向查罕面前的案台，正如王娜拉所料，仆役摆上了签筒，签子一头分别荼以红白颜色，用于投签表决。
    \"这种大事，一般事前都会通气，他们来时都已经有了决定，临场很少发挥。除非主办者在仪式上还有其他加戏，咱们等着瞧好就行。”经历过禁术塔的职业生涯，王娜拉对这套行政表决的里外规矩摸得十分明白。
    唐墨点点头，侧身望了一眼身边的空席，眼看着赫连家族长已经起身宣布仪式开始，却还没有等到贵宾前来，心中有些诧异。
    “赫连家本宗、庶出、域民、仆役共计三千二百八十二人，此难共殁二千三百一十四人，其中本宗殁六百九十人......”
    仪式的祀台建于高处，凭石林洞窟而建，洞中原本是石林中最大皇鹫的巢穴，也在这次灾难中遇害。
    赫连家族长在祀台主持，先念悼文，数完人头，再点人名，呜呼哀哉后，才进入正题，从先祖到今世，从历代名人到族徽皇鹫，洋洋洒洒十数篇，其后是对先人庇佑的感激，对岚王福泽的知恩，只是到了最后的关节，也没有听到对冥神的敬畏之词，明眼人一听便知，赫连家这次是真的对巫神宫恨之入骨。
    其他宾客在地面席座观瞻，私下的交流也未停止，唐墨很快便听懂了各家争论的焦点，果然和王娜拉猜测一致：是否要加入弑神者联盟。
    联盟只是个名头，关键是其中的措施，查罕给各家发出了倡议：查伦国所有世家均不得执行来自供奉神祗的任何要求，停止与巫神宫的联系，所有人力物资均听从查罕的调配，一旦有真神降临，全国需以举国之力共同抗击！
    这份倡议，倘若放到半年之前，绝不会有人提出，更不会有人支持。神祗也好，教会也好，在血色大陆任何一个国家都是至高无上的精神存在，没人敢违背它们的意愿。
    然而在大风原之战后，在冥神柱降临时被流星烧死无数虔诚信徒后，神的威望开始动摇，人的信仰开始奔溃。
    而这一次赫连家族所面对的浩劫，正是拜冥神所赐，无论是它亲手封赐的领主魔神，还是忠诚执行命令的教会，显然从来都没有把它的信徒当成值得珍稀的东西，人类在它的面前甚至连虫豸都不如。
    通过赫连家的惨案，所有人都清楚的看到了这一切。心寒，失望，悲观，无助，彷徨，各种负面情绪笼罩着整个人类世界，那些站在人类权力上层的世家领袖们期待着有人能够站出来，反抗神祗的无德无信。
    然而当有人真的站出来，并需要大家一起支援时，更多的人却开始变得胆小、害怕、踌躇、自卑，纷纷拒绝了。
    人性的弱点和卑微在这一刻被清晰的展现出来，纵使是管理着各大世家的领袖们也不例外。
    “究竟是要光荣的为自己战死，还是卑微的跪着等别人砍头，大家自己决定吧。”
    查罕最后撂给众人一句重话，然后便吩咐手下将筹签分发下去，端起酒杯，静静的等着各家表态。
    真田司第一个走上来，代表真田家投出了红签，他是查罕的心腹，无条件的支持王的决议。
    和硕家的长老随即上来，毫无意外的投出了白签，和硕家与巫神宫长年修好，即便是如今隶属查伦新国的管理，也绝不会作出背叛巫神宫的行动。这次和硕千惠遇难，又是导致萨巫王死亡的直接原因，虽非故意，但也足够堵住两边的口实，和硕家不想再生事端，所有人也都能够理解。
    算查罕自己在内，查伦国议事决策投票权一共九筹，开局两筹打了个平手，其他人便开始谨慎起来，不少人都望向贵宾席，喆罗作为北方之主，他的态度也耐人寻味。
    “我只是想看看南方的意见，然后再决定北方的态度。”喆罗不轻不重的用一句话回应了所有人的目光，然后便自顾自的喝起酒来。
    唐墨听后有些不满，低声询问王娜拉道：“喆罗好像不太支持成立弑神者联盟，他这么说，恐怕观望的人就要更加保守了。”
    王娜拉苦笑一声，低声解释道：“呆子，这就是为王者的苦心了。你想想，如果因为他的存在而刚好让查罕的提议通过，那显然这样的决议是经不起挫折和考验的！反过来，如果在喆罗泼冷水的情况下，南方还是能统一意见的话，这样的联盟在关键时刻才真正能发挥作用。将来他回到北方，也会更有底气推进联盟的成立！”
    “的确如此，我学到了！”唐墨听后茅塞顿开。
    果然一切都是为了凝聚人心，想要团结人类一起对抗高高在上的神祗，没有绝对的信心和意志的确不行。
    看到喆罗的态度后，姬氏老妪走上台前，投下了第二签白筹。
    这也是预料之中，作为塔伦旧国的第一代皇族，姬氏本就对汗真的统治貌合神离，加之姬氏一直也是巫神宫萨满的主要来源，还有姬裘仍在担任冥神右使，姬氏老妪能坚持到这个时候再投票已经是不错了。
    而见到姬氏投了反对票，鲜于氏族长也毫不犹豫的投出了白签。不用问也知道，如今萨巫王已经战死，巫神宫的控制权在鲜于坍手中，鲜于家正打算以此大作文章，就算不认可冥神的作为，他们也不会在明面上与巫神宫对立。
    这一番投票下来，签筹比例便成了一比三，形式不容乐观，查罕随即朝王娜拉使了个眼色，鬼精鬼精的丫头立刻会意，捅了捅唐墨，然后便自己先站起身来。
    “诸位大人，我知道大家顾虑重重，但是人类的命运掌握在你们手中。月镜所揭示的人类未来绝不是一片黑暗，我们还有抗争赢得胜利的希望......”
    王娜拉说的慷慨激昂，只是以她的年纪和阅历，还远不足以用语言说服这些老谋深算的世家领袖，大家真正重视的，不过是她手里的月镜，在天机陨落后，这是人类唯一能掌控的占卜未来的武器。
    “但我并不认为我们有能力对抗神祗，要知道我们的法则和血继都来自诸神，怎么可能用它们最熟悉的力量去打败他们呢？”大和族族长算是颇有野心的人，他这次如此谨慎，完全是出于对神祗力量的畏惧。
    王娜拉朝着唐墨看去，后者便明白了丫头的用意，立刻站起身来，并召唤出了墨杀刀。
    “我与喆罗、查罕两位陛下联手击败了魔神毕乌，砍碎了它的神格，这足以证明人类能够战胜神祗，如果我们更多人联合起来，就一定能将所有神祗打败！”唐墨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充满威严，但结果却显得不伦不类。
    然而话的意思已经传达到位，加上喆罗此时也再次表态唐墨所说非虚，这让其他犹豫的世家领袖不得不承认唐墨弑杀魔神的事实，不过这还并不足以说服他们投出红筹。
    犹豫期间，赫连家的族长终于完成了祀台上的仪式，率领族人返回广场，这次因为没有邀请巫神宫的萨满和巫女参加，所以只能委托风华馆的舞姬表演，好在她们也都熟悉祭祀舞蹈，穿上巫女服饰后并无太多违和感。
    而令众人惊讶的是，在舞池c位表演的竟是末音和她的长琴，曲子一响，唐墨便立刻听出了旋律，正是已经听过两遍的《三生水》，其中还有自己提过的修改意见，末音显然都全部采纳了。
    “这曲子前调哀怨悲怆，后调婉转悠扬，虽然全是女子婉约的情绪，但内里却是不服生死的坚韧，选择在这个场合表演，还真是恰到好处。”王娜拉听到大半，便明白了末音的用意，偷偷将感受说给唐墨听。
    对于音律音色，唐墨这个榆木脑袋是无论如何也开不了窍的，别人说啥便是啥，他只是觉得末音弹琴的手法似曾相识，仿佛在哪里见过。
    “陛下，抱歉了！”
    正当大家沉浸琴曲之时，赫连家主突然起身，只见他满脸泪痕，显然是被琴曲感染，走到查罕的面前，竟投出了白筹。
    查罕见之顿时色变，他原本以为赫连家族遭此大难，一定会对冥神恨之入骨，这一票本该是十拿九稳的。
    “听末音姑娘的琴声，我便感受到赫连家族命运的悲怆，虽然我很天道不公，神祗不仁，但赫连家已经无力抗争，请陛下允许我带领家族苟且偷生，只想为赫连氏留下香火。”
    王娜拉叹气摇头，看了一样同样有些诧异的末音，向唐墨解释道：“这一曲用错了时机，结果适得其反，你看查罕的表情，估计这次他的提案很难通过了。”
    现在的局面是一比四，反对方的白筹拿到了赛点，除非接下来的大和氏、山中氏、笪氏都投出红筹，否则查罕的提案必将以失败收尾。
    眼看着这三家的长老一起走出，手中都拿着白筹，查罕也无奈的低下了头，唐墨焦急万分，急忙追问王娜拉：“难道就真的没有翻盘的可能吗？”
    “大家都很现实，没有足够的诱惑，根本就不可能让他们改变想法对抗冥神。”王娜拉也叹气认输了。
    “足够的诱惑吗？”
    关键时刻，唐墨脑子突然灵光乍现，急忙跳了出来，大声喊道：“大家等一下！”
    所有人都停了下来，并转向唐墨的方向，准备投票的三位长老也放下了手里的签筹，等待唐墨的发言。
    王娜拉也不知道唐墨想干什么，却看到他竟在舞池内召唤出了周红、周紫两姐妹的灵体，绝美的容颜，婀娜的身段，立刻艳压舞池中风华馆的舞姬，末音也为之惊讶错愕，自觉抱琴躲到了一边。
    “这呆子，不会是打算用女色来诱惑那些老家伙吧？！”
    这一幕绮丽之色，把王娜拉的眼睛都看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