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掠过山顶后便没了力气，这让人会误会它的决心，但当你看到它的原貌时才会被震撼，或者甘拜下风。
    唐墨随着屠心莲爬上山顶，才看到山对面的乌云压顶，寒风裹胁着鹅毛大雪疯狂飞舞，而这一切在山的另一边却完全都感受不到。
    魔人军的庞大营盘历历在目，虽然在白雪的覆盖下已经与大地同色，但吼叫着跑步巡逻的魔人士兵在周围勾勒出了它的间架结构，和人类一样尊崇对称结构的布局，错落有致，方圆足足有三四平方公里大小，已经可以媲美小型世家的城池聚落。
    “他们是因为寒冷才不停跑步的吧？”唐墨指着那些巡逻的士兵问道，风雪中很难看清他们的样貌。
    屠心莲点头道：“魔人士兵没有全身甲，只在要害部位和四肢增加了铁甲防御。不过他们的身体要比人类强悍的多，无论是防御物理伤害，还是抵抗法则伤害，他们都异常优秀，所以并不能用我们人类对温度的感知来推测魔人是冷还是热。”
    唐墨点头称是，屠心莲的辩证理论确实也让他的思路大开。
    “再近一点吧。”唐墨指着魔人军营盘中部，那里有大批士兵集中在演武场一样的空地上，大声怒吼着。
    屠心莲犹豫了片刻，但最终还是同意了，或许她也觉得有暴风雪的掩护很安全。
    殊不知她自己其实也犯了主观主义的错误。
    这一片的丘陵地貌变化多样，北边是红石郡特有的特质砾岩，即便是有白雪覆盖，依然能感觉到红石岩石的尖锐冷峻，而那边则开始进入河川冲积平原的古道风貌，墨绿色与靛灰色的分层砂质土地更易滋养植被生长。
    山丘的山脊线是分水岭，山阴侧的坡要更陡峭些，冬季雪中并不容易找到合适的落脚点，一行人稍稍用力便走的远了，甚至没有发现众人已在山坡上留下了明显的踏雪之路。
    对于视力远远强于人类的魔人来说，这已经足以引起警觉了。
    “敌军的统帅魔王，我们称之为风灵，能够御风而行，行动迅速诡谲。而且最关键的，她还懂得人类语言，似乎是魔人中唯一一例。”屠心莲再次介绍道。
    “她是个女性魔人？”唐墨问道，却也不知道这样表示魔人的性别是否正确。
    “没错，女性魔人在士兵中的比例极低，但也是偶尔能看到的，尤其是二环或者三环魔人。看来魔人女性要想在军队中存在，同样需要比男性更加出类拔萃。”屠心莲的话充满了戏谑的的意味。
    唐墨尴尬不语。
    这时他注意到了魔人军演武场尽头高台上的特殊魔人，应该便是屠心莲所说的魔王风灵，除去性别不同外，更为引人瞩目的是她背后两条辫子般的奇特角质背鬓，竟然能离开身体在周身盘旋飞舞！
    再细看她的身体，覆盖着密密麻麻的玄金契印。若是唐墨见过其他魔王，便会发现风灵身上的玄金要更加精致而细小，上背、下腹、大臂、小腿，无处不在，数量惊人。
    屠心莲低声说道：“她的样貌看起来是不是很神奇，甚至还有人喜欢这种类似文身的外貌，你知道的，寒士居里有不少性格孤僻的变态。但我只想知道她把这么多玄金种进身体里会不会疼到晕死过去。”
    唐墨本能的朝着身后望去，那十几位寒士居武者老老实实趴在地上不敢出声，似乎是怕极了这女性魔王。
    唐墨确认了一下这些人中并没有传说中投靠了朱韫的天道宫余孽，譬如莱多·尼禄和丘闾吉安。
    朱韫的行为和抉择总是与唐墨的认知背道而驰，无论是否有诛妖令这般能暂时统一思想的大义，两人的道路也注定无法同向而行。
    就譬如眼前的屠心莲，和她打了几年架，今天却要合作，为了共同的敌人，这就是极其微妙的现实。
    然而，这眼前的敌人.......却突然不见了。
    魔王风灵，人如其名，拥有者能够御风而行的能力，当她隐身于风中时，这漫天飞舞的暴风雪中，就看不到她的身影了。
    “啊......”唐墨刚要张嘴询问，却被眼前突然出现的魔王惊住了。
    魔王风灵不知何时已经风遁而至，穿越了两里多远的空间，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众人身边，而且目标瞄准了唐墨。
    唐墨反应也算是快，急忙就地滚倒来开距离，雪中的山坡被激起一大片雪花，顿时弥漫了天空。
    屠心莲等人尚未发现魔王的到来，直到从雪花中听到了唐墨与对手交手的战斗声，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但下一刻，唐墨的视野内却再次失去了目标，这时他听到了屠心莲靠近的声音，急忙大喊道：“小心点，魔王......”
    话音未落，便听到有人惨叫，似乎是遭到了魔王的毒手。
    唐墨一道白斩顺着喊声劈开，天玑法则斩断风雪迷雾，显现出魔王正在空中横向突破的矫健身姿，唐墨旋即启动七星步，提前半秒压在魔王运动方向之前，反手一刀挑起。
    墨杀刀在风雪中划出一道黑光，炁法之力斩开魔王的防御，眼看便要击中对方要害，却不料她身后的两条鞭鬓不知何时已经绕到身前，反向旋转抽击，竟以力破力，强行荡开了唐墨的刀锋。
    风灵一个折身后退，迅速落在远离众人的位置，哈哈大笑起来。
    “唐墨，你好！”风灵用生疏的人类语言说道。
    唐墨横刀在前，一边戒备，一边与同伴靠拢，并回应道：“你好，或许我应该称呼你为魔王风灵？”
    “魔王？风灵？”风灵歪着头想了想，微笑点头道：“如果这是人类给我起的名字，那我十分高兴。既然我现在身在祖星，那就应该使用你们的称谓，这样更好理解和交流。”
    “祖星？”唐墨注意到了风灵对血色大陆的称呼。
    风灵再次歪头思考，显然她作为暗星来客与人类的交流并不容易，而唐墨也对她沉思的样子满满适应，甚至觉得有些......可爱？
    屠心莲等人迅速集结，在唐墨身后展开阵型，唐墨伸手示意大家暂且观望，又瞥了一眼刚才遇袭的寒士居武者，持剑的右臂已经被冻成了冰柱，这才知道风灵竟然还有支配冰系法则的能力。
    这时听到风灵缓缓说道：“我们对这个星球的称呼必然是不一样的，但对于在星空另一头已经游荡了上万年的我们来说，将故乡星球称之为祖星，包涵的是无比思念和崇敬之心。”
    看到唐墨等人无比惊讶和震惊的表情，风灵微笑道：“没错，这里是我们的故乡！一万多年前，我们的祖先曾经生活在这里，后来因为遵循神的号令离开了这个星球。一万多年前，神创造了我们，命名为祖人，所以我们称这里为祖星。”
    在场众人都被这魔王的话震惊到无语，所有人一直以为这场战争是人类抵抗魔人入侵的防御战，却从未想过对方竟然才是这个星球的原住民。
    屠心莲低声提醒道：“大家要保持警惕，这很有可能是她的谎言伎俩，上古时代众神留下的史料记载中可从来没有任何关于祖星和祖人的资料。”
    的确没有，唐墨可以确认。
    因为他经历过极北之地的冒险，见识过异大陆人类的巅峰科技时代，他便知道这个星球的历史要比神留给人类的记载更加丰富久远。
    风灵的眼睛紧紧盯着唐墨，仿佛看穿了后者的念头，满意微笑道：“智者的判断不止于眼前的时光，神的教诲也未必能穿透纪元。唐墨，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你的人类语言是半神传授的？”唐墨反问道。
    魔王点了点头。
    “所以有关这祖星的历史和真相，我是说所谓真相，也是半神传授给你们的？”唐墨追问。
    魔王愣了一愣，她没有想到唐墨的见识要远胜于她的理解认知。
    “一半一半吧。”魔王斟酌着回答道。
    “其实和人类一样，我们祖人也在不断探索和反思，也在不断寻找历史真相和祖人起源。所以对于神，包括半神的教诲，我们同样也会在心里评价和鉴证。但请不要忘记，我们祖人的历史比你们人类多近万年，更有远赴异星的流浪经历，所以祖人认知的真相，要比人类这短短的文明所探究的部分，要多得多，多得多！”风灵正色说道。
    唐墨缓缓点头，无言以对。
    他回头看了看身后屠心莲等人，众人都是陷入了惶恐和无助的迷茫中，眼前所听到看到的事情，对于第一次接触历史真相的他们来说，的确还太过晦涩。
    “那你们来这里的目的，是为了夺回你们的星球？”唐墨艰难问道。
    风灵想了想，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一切皆有可能。”
    屠心莲在一旁冷笑道：“别骗人了，来自圣林帝国和塔伦帝国的情报已经确认，那两个战区的战争已经进入白热化，人类军民的伤亡已达十余万！魔人如此血腥杀戮，自然是为了侵占血色大陆，想要占据我们的生存家园！”
    唐墨也是刚刚知道这些消息，也相信屠心莲绝不会信口开河，但是反观对面的魔王，风灵却丝毫不为所动，这是依旧两眼直勾勾的盯着自己，面带微笑。
    “我刚才说了，一切皆有可能。最终的结果有可能是毁灭，但也有可能是共存，只不过最后的答案全在于你的选择，唐墨！”
    唐墨听罢心中一沉，心道这事情果然还是与自己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