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初说就算是我打包倒贴你也不会要?”
此话一出,祝厌璃自己本人脸上都闪过一丝羞怒和惊愕。
她明明在心中幻想了很多词藻。
比如什么“当年的事都过去了,我们重新开始”之类的。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脱口而出的一瞬间,她却是想到了自己父亲对自己说的韩渊对自己的“辱骂”。
于是她就这么讲了出来。
韩渊:……
朱白之:(????)?
朱白之此时已经傻眼了。
而韩渊则是更加的沉默!
严格来说,他对于祝厌璃其实并没有太多的不满。
毕竟在当年祝厌璃离开,他再也没见过,两人之间的关系最多也就是发小的关系,他似乎并没有什么资格去表达自己的不满。
他只是觉得有些失望,再加上那个时候他也只是一个孩子。
一个孤儿。
看似明亮,实则敏感又自尊。
即使被人抛弃惯了,当祝厌璃没有任何音讯的离开之后,他还是觉得自己被背叛了。
哪怕后来祝厌璃曾经在他遭受污蔑的时候为他说过话,他也觉得祝厌璃是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态度对自己这个云泥巷的穷小子施舍怜悯。
但是也仅此而已,他当时并没有什么“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想法。
如果不是后来祝家三番两次因为祝厌璃而刁难他,他也不会对祝家有什么恨意。
两人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至于那些“侮辱”的话,也不过是少年心气,对于受到的不公待遇的宣泄而已。
“你,不,是你们,你们太高高在上了。”
话一出口,韩渊就察觉到自己的语气有些太“硬”了。
他想好好解释,脱口而出地却是这么一句话。
但是随即一想,也就算了。
毕竟他说的也是实话。
“从你离开之后,就没有回来过,可是我却要在洛水县,承受着你们祝家的无穷无尽的羞辱。”
“说些什么话,也都是正常的吧?”
初中到高中的那几年,是韩渊几乎陷入地狱的几年。
而那几年,祝厌璃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再也没有回到过洛水。
这下轮到祝厌璃沉默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祝厌璃才轻声道:“对不起。”
韩渊的心忽然颤了一下。
对不起这个字眼,对于他来说很是稀奇。
在云泥巷的时光里,很多人都欠他一个对不起,可是所有人都没觉得对不起。
所有的“对不起”,韩渊都只能靠自己的实力去得到!
即使他已经走到如今这个高度,他也还没有得到祝家的一句道歉。
祝厌璃是第一个。
“你是不是觉得我故作清高,看不起你,我们不是一个世界上的人?”
祝厌璃忽然问道。
韩渊一怔,诚实地点了点头。
祝厌璃的神色忽然黯淡了下来:“实际上从来都没有,甚至我曾经很羡慕你。”
“比起你,实际上我只会修炼,不怎么努力也能远超同龄人,别的事情我什么都不会。”
“所以每当家族长辈和我说家族的希望和使命以后全都会交给我的时候,我就感觉手足无措,我只擅长修炼,那些复杂的家族发展,人性的勾心斗角,我都不太会。”
“所以我只能努力修炼,因为老祖说过,所有的困难在绝对实力面前都不存在。”
“我背负着如此重大的责任,我早已经不属于我自己。”
韩渊静静听着祝厌璃一口气说了许多。
关于家族,关于使命,关于责任。
一时间心绪有些复杂。
他孑然一身,从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
祝丑的年龄已经很大了,但是境界却已经无法再提升,比起庄校长他们,祝丑已经快要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整个祝家的顶梁柱就要倒下,这个时候祝厌璃出现了。
可是一个少女,就算天赋再高,要想成长到能够在众多势力环伺的情况下支撑一个超然世家,又谈何容易?
和他不一样,祝厌璃甫一出现,就承载了无数人的希望。
不只是家族,还有国家!
家族之争,国家天骄之争,都系在了她一个人身上。
所以她不能停下。
他理解祝厌璃。
可是这不是他承受祝家的无妄之灾的理由。
韩渊忽然有些怅然。
“如果我不是全国第一,不是长安学府的学生,没有走到你面前,或许我永远也听不到你说的这些话了?”
韩渊淡淡道。
祝厌璃沉默了很长时间才道:“可是你做到了不是吗?”
韩渊一怔,定定地看着祝厌璃那双美丽至极的凤眼。
说这话的时候,祝厌璃像是又回到了云泥巷的时候的样子,又变成了那个整日跟在他后面仰慕依赖他的小丫头。
那双眼睛的深处没有什么家族使命,只有最淳朴的,对自己的信任。
韩渊忽然释怀了。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本就是利益关系,如果自己不够强,凭什么要求别人都高看自己一眼!
“你做得也很好,可是有些责任,你没有必要都揽在自己身上,逞强会让自己很累。”
韩渊说道。
祝厌璃笑了笑,眼睛亮亮地看着韩渊:“你不是也一直在逞强吗?”
而此时的朱白之在两人之间,已经有些受不了了!
这两个人完全没有把他当人!
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明明两人没有任何亲密的动作,但是朱白之就是感觉自己的鸡皮疙瘩有些冒出的迹象。
不过此时他总算也是听明白了一些东西。
这不就是灰小子和公主的故事吗?
“还算他们两个有良心,没有背着我说这些事……”
朱白之暗自安慰自己。
两人当着他的面说了这么多,很明显也是把他当做真正的朋友了。
不过他还是有一点疑问:“你们刚刚为什么打起来了?”
韩渊心里明白是祝厌璃对自己过去的那些“辱骂”和落神墓中的隐瞒颇有微词,但是嘴上却玩笑道:
“我们本来就是对手,不是吗?”
朱白之一怔,顿时想到之前祝家和韩渊之间的纠葛,正打算劝解两人,就听到祝厌璃笑道:
“也是朋友,不是吗?”
朱白之:……
忽然之间,他感觉场中多了一个小丑。
“要不,喝点吧?”
朱白之郁闷道。
“在哪?”
“就在这。”
下一刻,几瓶酒出现在众人面前。
茫茫大漠,三人席地而坐,沐浴着长河落日,叮当碰了一下酒瓶,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